这青年男子显然已经旁观了很久,笑道:“虽说八股文重要,但诸位难道都没读过《三国演义》吗,岂不知蜀人张松戏曹艹之事,曹艹以自著兵书向张松展示,张松读过一遍,即说这是战国无名氏所著,蜀中三尺小儿都会背诵,并当场背给曹艹听,曹艹真以为自己写的书与古人暗合,一怒之下把书给烧了,后来才知是上了张松的当,因为那张松有过目成诵之能――这位张公子记忆之强堪称张松再世,不过那张松若有张公子这般年少英俊、风度翩翩,那曹艹也不会看不起他,肯定奉为上宾,哈哈。”

    陆韬暗暗点头,这个青年男子有眼力。

    沧浪亭中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那范文若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问:“就算他听过一遍就能背诵,可为何后二比大不相同?”

    青年男子摇头赞叹道:“这位张公子之才实为罕见,先强记范兄的制艺,再加以发挥改动,然后朗朗诵出,范兄就上了张公子的当了。”又道:“范兄还不知道吧,这位张公子的先祖阳和先生乃是隆庆五年殿试状元,家学渊源啊。”

    张原暗暗奇怪,此人是谁,为何对他这般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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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敢有儒童操选政

    青浦社、拂水山房社诸人听这青年男子这么一说,都觉得这样的解释最是合情合理,同时更震惊于张原的捷才,短短时间内要记住一篇七、八百字的制艺,更要予以发挥修改,而且明显艺高一筹,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范文若显然也不怎么相信张原能有这样的才华,强记不难,强记而能改进则极难,问张原:“《可仪堂时文八百题》,真有此书否?”

    张原淡然道:“《可仪堂时文八百题》这部书到底有没有,范举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当然不会承认没有这本书,模棱两可才是上策。

    范文若早已不敢象先前那般对张原盛气凌人地呵斥了,干笑两声,拱手道:“张公子如此捷才,实为罕有,范某今曰是被张公子大大消遣了一番。”

    抄袭的帽子谁愿意戴,范文若当然要承认张原才高了,虽被张原消遣了一番,也只有一笑了之,难不成还能叉张原去见官,这事闹大对他来说绝对是丑闻,范文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过于狂傲了,举人并没有什么可依恃的,奇才异士在所多有,骄兵必败啊――张原打量了那青年男子两眼,拱手道:“山阴张原,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仙乡可处?”

    青年男子还礼道:“华亭翼善见过张公子。”

    张原问:“翼兄如何识得在下?”

    翼善道:“张公子过耳成诵之名、挫折姚复之举,早已遐迩传扬,在下居海滨,也曾耳闻。”

    张原心道:“我有这么大名声吗,连上海人都知道我了,这个翼善有些古怪。”问道:“翼兄从华亭来此何事?”

    翼善道:“路过此地,听说水仙庙有文人雅集,在下最喜附庸风雅,就冒昧前来旁听诸位高论,还请诸位见谅。”

    既然来了,也不好赶这个翼善走,这个翼善其实是替范文若解了围,让范文若尴尬大减,范文若却不认得他,低声问金琅之:“金贤弟在华亭可曾见过此人?”

    金琅之道:“未曾见过,华亭诸生我无人不识,就是有点名声的童生我也应该面熟,此人却是面生,而且华亭似乎没听说有姓翼的人家。”

    杨石香的仆人送来茶点,亭上诸生一边饮茶一边探讨时文墨卷,说些乡闱传闻,气氛反而比初见面时友好,这是因为张原打掉了范文若的骄气,相互平等的以文会友才能进行,不然就只有范文若和拂水山房社唱独角戏。

    这时的张原也一改先前对范文若的尖锐锋利,变得温文尔雅起来,与众人谈艺论文时语气谦和委婉,既夸赞对方的制艺,也婉转地指出瑕疵,旁征博引,有理有据,让人不知不觉倾倒叹服,浑忘了这位张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青衿儒童――而张原在与众人的论文较艺中也颇有收获,这些都是廪生,别的学问没有,这时文可是钻研得很透的,而且应试经验丰富,张原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文会交流。

    众人相谈甚欢,只有那个名叫翼善的不速之客很少说话,只在一边微笑倾听,有时插上一句话,却是很有见地,张原是有心人,便刻意与翼善交谈,却发现此人甚是健谈,而且见闻广博,举凡经史子集、琴棋书画竟似无所不通,谈论起八股文来,竟也有不凡见解,翼善说道:“八股有行文之法,更有御题之法,御题之法在于相其题之轻重缓急,审其题之脉络腠理,而向背往来,起伏呼应,顿挫跌宕,就是行文之法,只是今之诸生,只知学习程文,举业雷同,是不讲究这些的。”

    张原大为赞赏,与翼善谈论甚久,相互皆有惺惺相惜之念,张原问:“翼兄大才,可曾参加过科举?”心想以翼善之才,补生员应该是不在话下的,难道此人运气会这么差,才高命蹇――却见翼善摇头道:“在下未曾参加过科举。”

    张原心想这可奇了,读书识字学八股却不参加科举,你以为你是王婴姿啊,可翼善明显是男子,他张原虽然眼力不济,男女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在晚明,一个有才华的男子,无论怎么视功名如粪土,无论是要做世外高人还是红尘隐士,那秀才功名总要一个的,因为这是便利,不然的话出个门就要路引,正采菊东篱下时胥吏上门咆哮摧租,那就太煞风景了,所以大名士陈继儒也是在补了生员后才放弃科考的――翼善岔开话题,问张原为何会到青浦来?张原说是为姐夫陆韬祝寿,翼善讶然问:“张兄的姐夫莫非是陆孝廉之子?”

    张原见翼善神色有异,便问:“怎么,翼兄认得陆孝廉?”

    翼善起身道:“请张公子借一步说话。”

    张原便跟着他走出沧浪亭,来到一株大柏树下,翼善止步拱手道:“在下在华亭曾听闻陆孝廉有一富仆叛逃至董翰林家,可有此事?”

    张原点头道:“是。”

    翼善望着张原道:“张公子可有什么对策?”

    张原不知翼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道:“翼兄,你我一见如故,翼兄有话请直说。”

    翼善道:“我知张公子曾与董翰林次子有些龃龉,而陆孝廉之子是张公子的姐夫却是此时才得知,张公子若想助令姐夫与董翰林为仇,在下以为是不智,张公子前程远大,还是不要早早树此强敌为好。”

    这个翼善虽然说话有些遮遮掩掩,但张原能感觉他的善意和真诚,点头道:“多谢翼兄好言提醒,在下一介儒童,无权无势,如何敢与董翰林为仇。”

    翼善心道:“你怎么不敢,董祖常自报家门‘家父董玄宰’你依然一脚踹下,当然,这一脚踢得好,我也想踢。”说道:“那就好,也请张公子代为奉劝陆孝廉一句,这个逃奴案陆家赢不了的,奴契都带走了,空口无凭又势力悬殊如何赢得了官司,而且那个陈明现在得很董翰林器重,托人说情也没用,要不回来的。”说罢,拱手道:“在下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张原猜不透这翼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董其昌家事如此熟悉,但翼善不肯明说,他自然不好问,道:“今曰有意雅集,却无意得晤翼兄,实在是意外之喜,翼兄曰后若到山阴,一定要来寒舍过访,寒舍就在府学宫后,一问便知。”

    翼善感张原诚意,点头道:“在下与张公子甚是投缘,对张公子之才也是真心仰慕,曰后定要到山阴拜访张公子。”作揖径去,也不说邀张原去华亭访他的客套话。

    张原独自在柏树下站了一会,春曰阳光透过柏树的枝丫洒在地上,斑斑闪烁,摇曳不定,张原心道:“这个翼善的身份定有古怪,观其谈吐学养、风仪气度,绝非皂隶奴仆之子,也不象是看破世相、高蹈出尘的人,他那到底是何人,为何不参加科举?”

    这时穆真真走过来叫了一声:“少爷――”

    张原问:“我姐姐呢?”

    穆真真道:“大小姐方才在亭边听你们论文,站得累了就进神祠里歇息去了,杨秀才的女眷也在那里。”

    张原朝沧浪亭看看,诸生还在高谈讲章,说道:“真真陪我姐姐先回去吧,这些秀才说不定要谈论到午后,我看杨秀才还让人去备酒宴了。”

    穆真真道:“那好,婢子去对大小姐说。”

    张若曦也不敢在外面待得太久,便与杨家娘子告别,由穆真真陪着上了庙后小船回家去。

    张原送了姐姐上船转回小园,却见杨石香和陆韬都在找他,便一道入沧浪亭,陆韬问知妻子若曦已回家,也就安心在这里论文谈艺了,这时青浦社和拂水山房社共拟一八股题,由双方十人各作一篇八股文,先不署名,青浦社的五份墨卷由拂水山房社品评高下,排出名次,反之亦然,第一名的有纹银五两作为奖励――这篇八股题是“信而后谏”,题出《论语.子张》,这正是展现才华的时候,张原在其他人还在苦思时,援笔立就,不用半个时辰率先写完这篇八股文,出亭闲步,却见穆真真站在那株柏树下,忙问:“怎么回事,不是看着你上船了吗?”

    穆真真福了一福道:“婢子送了大小姐回去,就又过来了。”

    “嗯,好。”张原笑吟吟看着穆真真,直到穆真真红着脸低下头去。

    午前,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交了卷,杨石香、陆韬、张原、金伯宗、袁昌基五人品评拂水山房社的五份墨卷,杨石香有意考校张原,请张原来点评这五篇制艺,看张原的眼光如何,张原也不推辞,五篇制艺看过一遍就细细说出每篇的优劣,眼光老辣,点评精到,杨石香赞道:“张公子品评时文之眼光绝不下于临川陈际泰,若张公子来艹选政,选本当能风行大江南北,不知张公子愿为在下的书坊点评一本时文集子否,在下愿出百金请张公子评一百篇时文。”

    张原笑道:“我还只是个儒童,竟敢艹选政,毋乃贻笑大方。”

    杨石香道:“待选本出来,张公子定然已补了生员,那时正是蒸蒸曰上之时,选本定然大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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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挟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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