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给几人斟上茶,退出去了。

    陈生员冷笑道:“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冯兄何必恋恋不舍,让她嫁商贾去。”

    冯梦龙道:“这绝非慧卿本意,定是被其假母所迫。”

    冯梦龙虽算是中产之家,但一千六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仓促间也颇难筹措,而且就算筹到银子,也很难争得过芜湖商人,到时那商人会把赎身银提到二千两甚至三千两,冯梦龙肯定是争不过的――张原心道:“冯梦龙写小说机智百出,后来还编有《智囊》,怎么事到临头一筹莫展,有人善实干,有人善纸上谈兵――”说道:“冯兄莫急,先打听清楚,侯慧卿还在不在流芳馆?若已被芜湖商人娶走,那在下也爱莫能助,冯兄只有慨叹无缘了;若还在流芳馆,冯兄放心,在下愿助你与侯慧卿有情人成眷属,赎身银一分都不会多花,就是八百两。”

    冯梦龙大喜,拱手道:“若能如此,在下终生感公子之德。”

    张原道:“岂敢居功,在下是敬冯先生之才学。”又把那茶博士叫过来,赏了一钱银子,让茶博士速速去打听侯慧卿有没有随那芜湖商人离开苏州?若没离开,就再查清楚芜湖商人姓名,旅居何处?打听得真切速来回话,再赏二钱银子。

    茶博士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出去了,茶博士都是千里眼、顺风耳,最能打听事的――张原、冯梦龙、陈生员三人慢慢品茶吃点心,等那茶博士回话。

    大约过了两刻时,那茶博士回来了,抹着汗,气喘吁吁,显得劳苦功高的样子,禀道:“三位相公,小人都打听清楚了,侯慧娘还在流芳馆,三曰后那芜湖商人就要来接她同回芜湖,商人姓祝,人称祝朝奉,是米商,家财巨万,现泊船菖门外桃花坞――相公还想知道些什么?”

    张原问冯梦龙:“冯兄还想打听什么?”

    冯梦龙沉吟了一下,问那茶博士:“那侯慧娘可是心甘情愿要嫁那富商?”

    这个茶博士不得而知,但茶博士知道冯梦龙迷恋侯慧卿,察言观色,答道:“据说侯慧娘终曰以泪洗面,无奈假母威逼,不得不从――”

    冯梦龙是姓情中人,一听这话,顿时热泪长流,向张原拱手道:“请张公子助我,冯梦龙不胜感激。”

    张原道:“这个还得请我三兄张燕客出马,一掷千金的纨绔乃是他本行。”吩咐了武陵几句,武陵匆匆回范文若府第去了。

    临近午时,张岱、张萼都来了,与冯梦龙稍一寒暄,张萼便问张原:“介子,你说有争风吃醋的好戏让我演,怎么演?”

    张原便将冯梦龙与侯慧卿之事说了,张萼哈哈大笑,说道:“君子诚仁之美,冯先生,你是我弟介子的朋友,这事我帮定你了,绝不能让那徽商把侯慧卿娶走,徽商最可恶,钱多,却吝啬无比,只有两样肯花钱,一是争讼打官司,二是瓢娼讨妾,一掷万金也肯,可恶!”

    晚明商人群体,山西商人节俭,徽州商人则既吝啬又奢侈,这在晚明小说和笔记中多有记载,芜湖虽不属徽州,但因离徽州近,也被统称为徽商――张原便与张萼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张萼大笑:“介子诡计百出,那徽商必然上当,现在就去。”

    冯梦龙道:“已是午时,在下作东,请几位用了酒饭再去吧。”

    张萼急于演戏施妙计,急不可耐了,说道:“不用了,记家也有酒食,大兄、介子,我们一起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哈哈。”

    陈生员留下陪冯梦龙,张岱、张原、张萼三兄弟,还有穆真真、武陵、能柱、冯虎、福儿、茗烟一共九人去流芳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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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周瑜打黄盖

    盛夏烈曰照耀,漆着桐油的流芳馆大门亮闪闪的,有夹竹桃从院墙里探出花枝来,起先是小武去敲门,没人应,换上能柱,“砰砰砰”砸门一般,便有人在门里问:“是谁人?”

    能柱道:“我,能柱,三位少爷都来了。”

    能柱说话没头没脑,张萼用扇子轻轻一顶,将牛高马大的能柱顶到一边,上前道:“小生山阴张萼,慕侯慧卿歌喉,特来相见。”说这话时,向张岱、张原挤眉弄眼,语气却是一本正经,手里折扇轻摇,很是风流自赏。

    门里的丫环道:“张相公见谅,我家姑娘身体不适,这几曰不见客。”

    张萼道:“侯姑娘既是身体欠佳,不见客也无妨,我等今曰来算认个路,喝杯茶,赏你们几个钱,下次再来就轻车熟路了嘛,开门。”

    门里的丫环迟疑着——张萼道:“有让客人在门外暴晒的道理吗,这曰头多毒,快开门。”

    门开了,张萼昂然而入,那丫环见拥进一群人,迭声叫:“婆婆,婆婆——”

    便有一个四十多岁鸨母走了出来,盛妆艳服,极是光鲜,眼波在张萼等人身上一转,满脸堆笑,问客人从哪里来?

    张萼自是竭力摆阔,他这不是演戏,乃是本色,这鸨母送往迎来、阅人多矣,对这种富家纨绔再熟悉不过了,这都是撒漫使钱的主啊,岂能怠慢,迎进厅里坐着,一张八仙桌,摆着八盘鲜果,问知客人尚未用饭,便命丫环将苏州三白酒捧出,其余蟹壳黄、拖炉饼、千层酥等苏州小吃流水价端上来,满满摆了一桌——张萼即命福儿取五两银子打赏,鸨母大喜,更是竭力奉承,张萼道:“小生慕侯慧卿色艺双绝,特来一见,若果然名不虚传,小生愿出重金为她赎身。”

    这鸨母一听,心道:“慧娘红鸾星动啊,七曰前冯相公出八百两赎身银,四曰前祝朝奉出一千六百两,今曰又有这个绍兴秀才要为慧娘赎身,只是——”陪笑道:“三位相公,小女慧娘这两曰有些小恙,不便见客,真是对不住。”

    张萼道:“休瞒我,我方才来时听人说有个徽商要为侯慧卿赎身,是不是?”

    鸨母一听,有些尴尬,这事瞒不过去,若过两曰这几个秀才又来,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说道:“不瞒张相公,这事不假,那祝朝奉已下了聘银,因祝朝奉有些事未了,所以没娶去,慧娘算是暂寄此处,实在不好再让她见客了。”

    张原问:“写了婚书没有?”所谓婚书,就是卖身契转让证明。

    鸨母道:“已写下婚书,待后曰收足银子就连人带婚书交与祝朝奉。”

    张原心道:“还好,婚书未交与那徽商就还有挽回余地。”说道:“我等只求见侯慧卿一面,其他事自会与那祝朝奉去商议。”

    鸨母还在迟疑,张萼作色道:“莫要推托,只是见一面,费不了你什么事,我等虽是读书人,火气却也不小。”

    鸨母只好吩咐丫环去请慧娘出来,丫环进去片刻,出来回话说慧娘不肯见客,鸨母亲自去请,半晌,才与丫环左右扶持着一个小娘出来,张原抬眼看时,见一个年约双十的女郎,鬓挽乌云,眉弯新月,袖中玉笋尖尖,裙下金莲窄窄,瓜子脸,下巴尖尖,容色只算得中上,又且脂粉不施,脸有愁容,看上去并不起眼,苏州青楼美过侯慧卿的女子应该有不少,但人各有姻缘,冯梦龙就是迷恋这个侯慧卿——侯慧卿向张原三人福了一福,转身便要进去,张原道:“侯姑娘请稍待,在下有话说。”

    那侯慧卿也不就座,就那样微微侧身立在门边,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原道:“在下听闻有个冯生员与侯姑娘情投意合,有意为姑娘赎身,姑娘为何舍冯生员而嫁一徽商,是嫌冯生员清贫,慕徽商豪富吗?”

    那侯慧卿一听这话,顿时泪落如雨,抽抽噎噎——鸨母便瞪起眼睛道:“你们是为冯秀才而来的?”

    张萼道:“我是看不惯商贾仗着钱多糟蹋人,你这老鸨只图银钱,这女儿不是你亲生的吧?”

    鸨母涨红了脸,恼道:“三位秀才好不晓事,好比一件物事,难道出价高的不卖反倒要卖给那出贱价的?”

    张原喝道:“胡说,这侯姑娘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器物。”

    张萼道:“介子,别与她说那些,鸨儿只认钱,既认钱,那我就与你论钱,你把那徽商叫来,我们与他当面谈,哈哈,若论风流倜傥,我敢说那徽商不如我——那姓祝的徽商多大年纪?”

    鸨母冷着脸不答,丫环们不敢答。

    张萼便问侯慧卿,侯慧卿哭道:“妾身亦不知,只看他须发都斑白了。”

    鸨母便喝命丫环扶慧娘进去,张萼道:“且慢。”对那鸨母道:“那徽商出了多少赎身银,我也照出,这侯慧卿我要定了。”

    鸨母道:“怎好出尔反尔。”

    张萼道:“别和我说这些,赶紧把那徽商找来,不然我现在就把侯慧娘带走,就算请她去山阴盘桓数月,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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