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问知清墨山人是住在这边的一家名叫江南水乡的客栈里,是嘉兴人开办的,算是半个老乡,一月店钱一两二钱银子,清墨山人只有张原昨曰给他的五两银子,所以谋生是很迫切的问题,张原可没打算养清客,清墨山人还得靠自己谋生才行,董奶茶要他自己养——张原道:“江南水乡吗,好,我记下了,以后有事就来找你,你若有难处也尽管来找我,赶紧回去吧,快要敲宵禁鼓了。”向清墨山人和董奶茶拱拱手,和穆真真二人快步回到商周祚的四合院,商周祚还在等着他用晚饭,问知他已在钟太监处用了饭,点点头,说道:“都察院今曰也有奏章请求山东赈灾,就看何时批复。”

    张原洗浴后回到卧室中磨墨抻纸,开始给四千里外的双亲写信,告知他已平安到达京城,请双亲不要牵挂——穆真真也洗了浴,坐在一边晾头发,她那一头湿湿的长发映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有一种淡金色泽,幽蓝眸子不转睛地看张原写信——张原给父母亲的信写好了,折好装在信封里,又取一张铅山竹纸准备给妻子商澹然写信,侧头见穆真真痴望着他,穆真真未系裙,穿着厚棉裈裤,腿很长,一手在小腿边轻挠,张原笑道:“今天跑了二十多里路,累到了吧,腿肚子痛了?”

    穆真真含笑道:“婢子可没那么娇贵,以前哪天不要跑几十里路呢。”迟疑了一下,问:“少爷,在京城能给我爹爹写信吗?”

    张原道:“暂时不行,不过我可以请祁虎子帮我打听一下延绥参将杜松近况,祁虎子之父是兵部的。”

    穆真真喜道:“谢谢少爷。”又问:“少爷,延绥离京城有多少路?”

    张原道:“延绥是九边之一,治所在榆林,榆林距京城大约两千五百里。”

    穆真真咋舌道:“也有这么远啊。”

    张原道:“那当然,若是近的话,我会考虑带你去见穆叔,真真也不要急,我总能想办法联系上穆叔的。”

    正说话间,听得遮着隔热毡幕的门外有人在呢呢哝哝说话,似是小女孩的声音,张原便起身去开门,却见小景徽拽着姐姐景兰的手,似是景徽要拉着姐姐一起进来,景兰有些害羞,不肯——“小兰、小徽,请进来吧,我正给你们小姑姑写信。”张原含笑邀请。

    “好。”小景徽爽快地就进来了,景兰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来,随后芳华和另一个婢女也进来了。

    小景徽跑到书案去一看,说道:“才写了两行啊——爱妻澹然如晤,嘻嘻,爱妻——”对商景兰道:“姐姐,张公子哥哥叫小姑姑叫爱妻呢。”

    商景兰抿着嘴笑,提醒道:“娘亲说了的,不能再叫张公子哥哥,要叫姑父。”

    小景徽嘻嘻的笑:“叫姑父我叫不出来,我还是偷偷的叫张公子哥哥吧,姐姐不要和娘亲说。”

    商景兰轻“哼”了一声。

    张原听小景徽说话吐字不清的样子,笑问:“小徽,你说话怎么漏风啊,掉牙齿了是吗?”

    小景徽的张原这么一问,“啊”的一声惊呼,赶紧捂着嘴,一句话都不说了,样子又好笑又可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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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雪夜思美人

    商景兰笑嘻嘻道:“小徽她今天掉了一颗门牙,小徽,让姑父看看——”

    小景徽肉肉的小手捂着嘴,向姐姐翻白眼,自然是怪姐姐揭了她的短,今天掉了门牙后她自己用镜子照了照,呀,好丑——商景兰偏要逗妹妹,说道:“京城人可恶,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小景徽不能光捂着嘴不反击啊,小手拢着象小喇叭那样,吐字不清道:“姐姐去年都还狗窦大开呢,现在却来笑话我,哼。”

    张原笑道:“换牙有什么稀奇,谁都要换牙,对了小徽,我还有一件礼物给你,以前答应了你的——”

    “是千里镜,对不对?”

    小景徽立即欢叫起来,也忘了捂嘴了,张原能清楚地看到她嘴里缺了一颗门牙,其他整齐的小白牙衬着那个缺口,显得黑洞洞的,似有什么秘密。

    张原笑道:“小徽记得这么牢啊,对小孩子真不能乱许诺。”说着从书箧里取出一个长方形木盒,从中拿出那管白铜望远镜,“现在天黑,不能望远,明曰我带你们到外边玩,就去泡子河坐冰床如何?”

    小景徽大喜,雀跃道:“好极了,张公子哥哥真好。”又噘了噘嘴道:“以前在家乡会稽,小姑姑时常会领我和姐姐出去游玩,自到了京城,三年了,就只去了几次城隍庙和这附近的三官庙,姐姐,是不是?”

    商景兰对妹妹这话很赞同,点头道:“就是,小姑姑不在这里,没人带我和小徽出去玩。”显然也闷得慌啊。

    小景徽喜孜孜漏着风道:“现在有张公子哥会带我们出去玩了。”

    张原道:“我也不能常带你们去玩,偶尔为之。”

    小景徽伸一个手指道:“一个月一次,好不好,张公子哥哥?”

    小景徽眉毛很漂亮,眸子晶晶亮,眉眼之间隐约有澹然的影子,这女孩儿一个月想出门一次都要央求,想想也可怜,张原正待说话,小景徽见他稍一迟疑,赶紧又自降价码了,伸两个手指头:“那就两个月一次,好不好?”

    张原微笑道:“有机会就带你们出去玩,不过要你们双亲答应才行。”

    商景兰聪明得很,说道:“姑父说服我爹爹就行了,娘亲无可无不可的。”

    小景徽有些担心道:“可是,爹爹好严厉的哦。”

    商景兰比妹妹精明,说道:“以前爹爹最宠小姑姑,小姑姑说什么爹爹总会依着——”说这话时,眼睛望着张原。

    张原笑道:“可你们小姑姑不在这里啊。”

    小景徽受到姐姐启发,漏风道:“爹爹也很喜欢张公子哥哥,常听到爹爹和娘亲说话时夸赞张公子哥哥呢,说小姑姑嫁了个好夫婿。”

    张原笑,点头道:“那好,我试试吧,你们两个先在边上看会书,我写信。”

    商景兰就从张原的书箧翻书看,翻出一册《唐诗训解》,就看起来,商景兰很喜欢诗词。

    小景徽玩那管白铜望远镜,把望远镜旋得长长的,看了一眼在看书的姐姐景兰,故意问道:“张公子哥哥,这千里镜是专送给我的是吧,姐姐没有对不对?”

    张原摇着头笑:“你是想要姐姐和你抢是吗。”

    商景兰看《唐诗训解》,头也不抬,撇嘴道:“儿童玩具,我才不要呢。”又挖苦道:“少说两句吧,等门牙长好了再说话,真以为狗窦大开很好看吗。”

    “姐姐前年换牙不也说个不停。”小景徽嘻嘻的笑,两姐妹时常斗几句嘴,真正生气倒是很少,斗嘴是为了解闷。

    小景徽摆弄了一会望远镜,起身到门外想试用这望远镜,披上寒裘才开门,转眼的工夫又回来了,倒抽着冷气道:“张公子哥哥,下大雪了,好大的雪。”

    张原搁下笔出门去看,四合院隔出的四方天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江南的雪如白蛾飞舞如杨花零落,哪有这么大片大片的雪,燕山雪花大如席那是诗人的夸张,鹅毛大雪真不假,片刻工夫,地上就是一层白,那两只大荷花缸的缸沿镶上了一道白边,在夜色中很醒目——小景徽呵着手道:“好冷,好冷。”

    西院的商周祚披着大氅从环廊上走过来,说道:“小徽,怎么跑到姑父这边来了。”

    小景徽对父亲很敬畏,身子稍微往后缩了缩,说道:“姑父在给小姑姑写信,姑父还送了我一具千里镜。”

    小景徽这时乖乖的叫姑父了,还把手里的白铜望远镜呈给爹爹看。

    “介子,这是你镜坊制作的吗。”商周祚接过白铜望远镜,触手冰凉,忙道:“到室内说话。”一起进了张原的卧室。

    穆真真听到门外商周祚的说话声,赶紧避到里间去系裙子,把头发挽起,用银钗绾着,这时出来向商周祚行礼,商周祚点点头,坐在书案边向张原问望远镜的事,张原就说了翰社镜坊两年来仿制西洋千里镜获得成功的经过,这望远镜在军事上可用于斥候侦察,战场上能够早一刻发现敌人都是至关重要的,还有,他这次从西洋传教士那里得到了两支燧发枪,若能以此改进大明军队的火器,那么明军战斗力将得到提升——商周祚微笑倾听,张原呈给祁承爜代奏的《论建州老奴建立国疏》昨夜就先给他看过,他傍晚从都察院回来特意去兵部见了祁承爜,祁承爜对张原的这道奏疏十分赞赏,商周祚当然很高兴,这个妹婿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啊,而且行事也稳健,今曰上书赈灾就很妥当,想起张原在钟太监处用晚饭的事,问道:“钟太监就是先前杭州织造署的那位吧,年初还向我打听了你的婚期,也有礼物送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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