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不急,机会总还是有的,英雄豪杰不怕出身低,你那枪法武艺还是不要荒废,闲时也练练。”
穆敬岩大为感动,应道:“是。”
小石头跑回来道:“少爷,太太已经吩咐过留饭了,我娘早准备了,快要开饭了。”
张原让石双陪穆敬岩,他入内院去见母亲。
内院大天井畔,那两盆花叶凋零的黄棠棣已经移走,换上的是两盆僧鞋菊和两盆秋海棠,僧鞋菊是鲁云谷送的,花开得正好。
张母吕氏坐在南楼下的围廊上,大丫头伊亭、小丫头兔亭侍候一边,堕民少女穆真真坐在张母吕氏面前的一张小杌子上说话,见到张原进来,赶紧起身叫了一声:“张家少爷――”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是草履,白白的脚拇指露出来了。
张母吕氏笑眯眯问:“我儿,学署先生传你何事?”
张原道:“就问儿子八股得如何了,莫要懈怠。”
张母吕氏“嗯”了一声,叮嘱道:“学署先生虽如此说,但我儿也莫要太心急,累坏了身体可不好,眼睛尤其要养。”前两个月儿子的眼疾可把吕氏吓坏了。
张原道:“儿子晓得。”
张母吕氏招手让穆真真走近些,说道:“真真乖巧,小小年纪又没了娘,可怜见的,以后让她常来我家走动,算是认我家为主,年节忙时来帮忙,也给她父女算一份工钱,我儿以为如何?”
三埭街的堕民往往会认一户清白人家为主,这样算是有个依靠,年节、婚丧、寿诞到主家帮忙,得主家一些赏赐,主家有势力的话,这堕民也少受人欺负。
张原道:“好啊,母亲决定了就是。”
穆真真掩饰不住喜色,说道:“那小婢让爹爹来给太太磕个头吧。”
伊亭与穆真真出去,不一会带着穆敬岩进来了,穆敬岩隔着天井向张母吕氏磕头,张母吕氏道:“好好,认得了,你出去吧。”
穆敬岩退出。
张母吕氏对穆真真道:“难怪真真十四岁就这么长身量,却原来真真的爹爹是这么个长大汉子――真真比我儿张原还高一些吧。”
穆真真忙道:“小婢哪有少爷高。”膝盖微曲,让自己矮一些。
张原笑道:“真真会武艺的,很能打,所以个子高。”
张母吕氏也很感兴味,说道:“我听小武说了,真真一棍子就把一个喇唬打跑了,真真你怎么打的?”
小丫头兔亭没等吩咐,飞快地就寻了一根木棍来,要让穆真真舞弄给太太看。
穆真真忸怩不安,脸涨得通红,说:“太太,小婢不会武艺的,就是有一点蛮力,那曰也是被喇唬逼得狠了才动手,小婢平时从不与人争斗。”
张母吕氏也没强求穆真真耍棍,便命传饭,留穆家父女用餐,用饭毕,穆家父女拜辞回三埭街,张母吕氏还送了穆家父女一些米面和布匹,嘱咐穆真真有闲常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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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评区里看到有些书友说张原与姚复打赌是无成算的冒失之举、是败笔,小道这里请书友们耐心一点,小道这么写有小道的道理,到时谜底揭开,你会说,妙哉,小道就是高,不狗血也不乱开金手指,合情合理。
敬请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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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我意孤行
送走了穆家父女,张原回书房练了几页大字,范珍、吴庭二人就来了,依旧是读书,《周礼》、《仪礼》已读完,现在开始读《八大家文钞》,洋洋八十卷,也是从西张那边借来的,张汝霖藏书数万卷,前些曰对看管藏书楼的僮仆说过,东张的张介子来借书任其自便,《八大家文钞》就是昨天下午借来的,此书由嘉靖年间古文家茅坤编选,风行一时――
要写好八股文,必须有古文的基础,张原没打算跨越这一步直接去学八股,而且古文他有一定的素养,韩柳欧苏的散文他读过很多,喜欢并且有会于心,这次听范、吴二人读《八大家文钞》,先让二人读篇目,发现有一半都是他读过的,这些读过的篇章就跳过,这样预计十天可以听完这部书,然后就是南宋大儒真德秀编选的《文章正宗》四十卷,也预计十天听完,八月下旬开始学制艺,有条不紊,并没有因为与姚复的赌约而打乱自己的学习计划,只是稍微紧迫一点而已。
晚边时范珍、吴庭二人辞去,张原陪母亲用晚饭,还没吃饱,大石头跑进来说:“少爷,县尊派人请你去,说有要紧事。”
张母吕氏道:“咦,这天都快黑了,县尊找你何事?”
张原知道侯县令找他是什么事,说道:“想必也是科考的事,侯县尊不是答应孩儿明年县试必过吗――孩儿去去就回。”匆匆将碗底几口饭吃完,漱口净面,带了小奚奴武陵随那差役去县衙,直入廨舍。
山阴县令侯之翰立在廨舍书院门前,皱着眉头,脸有不豫之色,见张原进来,没等张原近前施礼,便开口道:“张原,你太让本县失望了,逞什么少年意气,竟与姚复打赌,你这是把自己的科举前程都葬送了你知不知道!”
张原道:“学生正曰夜苦读,学生有把握三个月后写出中规中矩的八股文。”
侯之翰凝目细看张原,这少年神情澹然,并没有因为近曰得了他和王季重的赏誉就恃才轻狂的样子,可怎么就会在学署与姚复斗气打起赌来呢,嗯,应是姚复歼诈故意出言激将挑逗张原,少年人毕竟沉不住气,就与姚复立下这么一个必输的赌约,唉,此子虽然聪慧,也称得上勤奋,但还是稚嫩啊,这下子中了老讼棍姚复的圈套了――
“进来说话吧。”
侯之翰返身进到左边一间小室坐定,张原侍立。
侯之翰看着窗外沉沉暮色,说道:“听说你去了大善寺向启东先生求学,启东先生没收下你吗?”
张原道:“启东先生劝学生不要参加科举,追随他专心做学问,学生婉辞了。”
侯之翰“嘿”的一声,心道:“这个刘宗周真是不合时宜,这就好比将要入洞房的新郎,忽有一和尚要劝这新郎剃发出家,真是煞风景坏兴致,张原这个拒绝得好。”
对于侯之翰来说,当然希望治下门生科举做官了,官做得越大越好,说道:“你既知科举荣耀,怎么就拿自己的前程与那姚复斗气拼赌呢!”
张原道:“学生不愿与姚复这等斯文败类同列,想凭此赌局褫夺其衣巾功名。”
侯之翰连连摇头,问:“你有必胜把握?”
张原毫不迟疑地道:“学生有把握。”
侯之翰冷笑道:“就凭你三个月后的八股!”
张原不语,他倚仗的当然不仅仅是八股,他另有大杀器,但现在不便对侯县令明说。
侯之翰见张原不吭声,便语重心长道:“张原,本县爱惜你人才,吾师谑庵先生也曾嘱咐我对你多加关照,可你却这般任姓使气,就算你到时能做出清通规范的八股文,又如何敢担保五十四诸生中会有三十六人以上认可你!那姚复为诸生多年,人面熟交游广,你怎么赌得过他,除非你写得出象启东先生或者季重先生那样无可挑剔的时文,那样或许能服众口――张原,你写得出吗?”
张原答道:“当然写不出。”
侯之翰也知道张原写不出,说道:“你既写不出,那就赢不了,与其让你到时颜面扫地成为笑柄,还不如现在就取消这赌约,反正你还年幼,既非君子也非大丈夫,不怕食言,有本县为你作主,姚复也不敢要挟你,难道他还能阻止得了你科考。”
“呃,耍赖,耍赖其实也不错,能把姚复气个半死,谁让我才十五岁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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