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刚要告退,却被徐阶又叫住道:“还有一件事,你帮老夫参详一下。”
“是。”张居正恭声道:“老师请讲。”
徐阶指指桌案左上角的一封奏疏道:“严养斋又递辞呈了,这次更言辞恳切,让老夫都不忍猝读了。”
“这已经是养斋公第四次请辞了吧?”张居正轻声问道。严养斋就是内阁次辅、武英殿大学士严讷,作为此时内阁中,除了徐阶外唯一的大学士,虽然处处不敢抢首辅风头,但依旧是实权在握,德高望重。但他却在入阁不到一年时间内,便接连四次乞赐告归,显然去意已决。
“人各有志啊。”徐阶缓缓道:“严养斋是正人君子,有这样的人立于朝堂,是大明的福气。”说着叹口气道:“他却不愿再跟老父并肩作战了,真叫我心中不舍啊。”
“有道是‘弃我去者不可留’。”张居正却看得很开道:“既然他想走,就让他走好了。”他还有一句憋在心中没说:‘内阁不是庸才立身的地方,急流勇退是他们保全名禄的唯一选择。”
“你倒是洒脱,”徐阶知道,以张居正的年龄和地位,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刻,当然不会体谅到严讷的心情了,于是抛去感叹,就事论事道:“他如果走了,内阁又空出来了,上次这种情况,惹来那么多的非议,说老夫是‘独相’,所以这次还是早作打算好,”便看着张居正问道:“你觉着谁该入替啊?”
张居正不禁怦然心动,虽然他没可能这时候入阁,但只要有部院长官上去了,自己就有进步的空间。但他很有自知之明,连忙谦逊道:“兹事体大,学生可不敢置喙。”
“无妨,就你我师徒随便说说,”徐阶摇头笑道:“只管畅所欲言。”
“是,”张居正寻思良久,方轻声道:“现今有资格入阁的,不过是李兴化、高新郑、郭安阳等寥寥三五人而已,其中又以郭安阳资历最老,高新郑呼声最高,以学生愚见,如果廷推的话,恐怕很难阻止两人入阁。”李兴华,李春芳也;高新郑,高拱也;郭安阳,郭朴也,高拱以籍贯称之,乃是尊敬之意。
“不错,”徐阶颔首道:“高肃卿和郭质夫,确实难以排除在外。”
张居正默不作声,他猜不透老师说这话的目的何在。不过徐阶也没打算跟他兜圈子,径直道:“你再去高拱那里一趟,就说我要请他喝酒,恳请赏光。”顿一下道:“你把他请到我府上,老夫要好生跟他谈谈。”
“是。”张居正痛快的答应下来,平心而论,他与高拱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所以二者争斗,他夹在中间十分难受。现在见老师有意讲和,心中自然高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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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四章 鸿雁几时到(下)
张居正奉命来到裕王府上,却发现沈默也在这里。虽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亲热的和沈默寒暄起来。沈默也满面笑容的回应着,真如一对老友重逢。但两人心中都知道,纵使彼此的志向从未改变,但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些变味了……但在裕王看来,两位不可多得的才俊,能齐聚在自己麾下,实在是大大的幸事,便让人给张居正看茶,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道:“沈先生刚从东南回来,张先生还未曾见过?”
“自然听说了,”张居正笑笑道:“但想着沈大人旅途劳顿,肯定要好好休息几曰的,所以还未去探望。”
沈默微笑道:“应该是我去探望太岳兄才是。”
“哪里、哪里……”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着,虚情假意自个都觉着腻歪,可偏偏裕王爷爱听,呵呵笑道:“别光顾着寒暄了,太岳来孤王这儿,可有什么事情啊?”
张居正看看沈默,心说老师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不如就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说了,说不定他也能帮得上忙。便对裕王拱手道:“下官前来,是想请王爷救一个人的。”
“哦……”裕王闻言不禁笑道:“孤王能救得了什么人?”
“这人只有王爷能救得。”张居正沉声道:“您要是不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什么人?”裕王微微皱眉道,凭直觉他便感到此事必然棘手,便习惯姓的想要推脱。
但张居正乃何许人也,断不会让裕王得逞,便道:“是个曾经给王爷很大帮助的人。”
“哦?”裕王这下来了兴趣,道:“快别卖关子了,说是谁吧?”
“刘焘。”张居正报出那人的名字,然后把徐阶的那套说辞讲给王爷听。
裕王听了,面色阴晴变幻一阵,转头问沈默道:“刘大人真的在朝堂上几度帮孤说话?”
“确有此事。”沈默颔首道:“微臣便亲见两次,都是景王爷的人占了上风,但刘大人还是义无反顾的为王爷撑腰。”
“哦……”裕王还是很相信沈默的,闻言道:“那这个忙,我得帮……”说着有些心虚道:“当然,得是孤力所能及的。”作为实际上的皇储,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有些窝囊,但他觉着沈默和张居正都不是外人,能体谅自己的处境。
“对王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张居正微笑道:“您只需和高部堂谈谈,表达一下对刘焘的关切之情,他自然会帮您把事情办好。”顿一顿道:“当然,您不能说是臣下出的主意。”
“唔,”裕王想一想道:“跟高师傅说说不成问题,但孤不敢肯定,他能听我的。”说着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你们也知道,他那人一拗起来,天王老子也掰不过来。”
“这件事上,他肯定会听的。”张居正朝沈默笑笑道:“拙言兄,你说对不对?”
“叔大兄说是,那就一定是了。”沈默点点头,正色道:“王爷,刘焘一案其实可大可小,您适时出来一锤定音,对树立权威好处不小。”
“这个……”裕王已经颇为意动,但还是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吧?”这已经不只是小心谨慎的问题,多少年在惊惧忧思中度过,让这位天潢贵胄胆气尽丧,没有什么担待了。
直到沈默和张居正再三保证,没有任何不良后果后,裕王才终于答应下来,且明显感觉有了心事,和人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沈默二人见了,知道王爷没兴致了,便知趣的起身告辞,裕王这才回过神来,挽留二人用过午膳再走。但两人婉言谢绝,裕王也就没强留,送二人出了后院,便转回了。
沈默和张居正,并肩走在落满黄叶的千步廊中,王府中十分安静,两人也不说话,只听到脚踩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叔大……”“拙言……”沉默过后,两人却不约而同开了口,又相视而笑道:“你先说……”“你先说……”
张居正笑道:“我俩何等人物?怎么也学那些酸丁,扭扭捏捏起来了?”
“哈哈哈……”沈默的笑声爽朗起来道:“说的不错,咱们就算做不到肝胆相照,却也要痛快相对,否则便是对你我的侮辱!”
“说得好!”张居正拊掌笑道:“就为此共识,也要浮一大白!”说着伸手延请道:“想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儿碰上了,就让愚兄做庄,为拙言洗尘吧!”
“恭敬不如从命。”沈默洒然一笑道。
“好好,”张居正爽朗笑道:“我知道什刹海有家酒楼,风景最是宜人,临湖赏花,正是小酌的好地方啊!”
“叔大兄着力推荐,必然不是俗地,”沈默欣然向往道:“咱们出发吧。”两人今曰都穿得便服,倒也不用再费功夫,直接上轿往北,过德胜门,沿着那些青色的高门大墙往东,便到了前海……燕京城内有六海子,海子是元代的称呼,其实就是湖,其中中海、南海、北海属于皇家独享,前海、后海和西海统称什刹海。什刹海虽非禁苑,但也被王公贵族的府邸挤占,寻常百姓不得靠近。
但那都是国初的事儿了,一百多年过去,那些高门深院早就不知换了多少主人,这什刹海也变成了普通人家可以涉足的一处风水宝地。
伴着胡乱飘飞的思绪,二人来到了明媚的后海边。此时的后海,柳丝萦绕,秋波流转,秋韵动人,二人再也按耐不住,不约而同的命人落轿,沿着海边闲庭信步起来。过望海楼,至银锭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两朝燕京的百年兴衰,亦如浮光掠影一般,显现在你的眼前。让你无法单纯的作为风景来欣赏,总是引发一些‘帝王将相、是非成败’之类的千古感叹。
好在偶有一些仅容一二人过的狭窄胡同,小门儿、矮墙儿,会让你知道这里不只属于历史,属于帝王将相,还属于寻常百姓。
在张居正的带领下,一行人便钻进这样一条狭窄的胡同,别看这胡同逼仄,但能开在寸土寸金的后海边的饭庄酒店,必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到了胡同内,一个类似民居的门洞前,张居正敲响了紧闭的院门。沈默站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石狮镇门的门洞,只见门上挂着红灯笼,彩绘的门楣,围墙内伸出一株秋树,黄叶摇落,让人顿生安宁之感。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青衣小帽的清秀小厮出来,看清张居正后,便躬身笑道:“原来是张爷,快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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