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样?”嘉靖冷冷道。

    “老臣便触死在这御阶之下!”徐阶重重一叩首,额头上登时见了血印。

    谁都能感到老首辅身上那股决然,嘉靖本来冰冷如铁的心,终于出现一丝丝松动,缓缓问徐阶道:“为什么?你们不是厌弃朕很久了吗?”

    看来海瑞那句话,给皇帝造成了沉痛的心理伤害。

    徐阶见自己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起了作用,赶紧鼓起余勇道:“臣不知那奏本上写了什么,竟让天心如此震怒。臣只知道,一个海瑞代表不了别人,代表不了百官,更代表不了天下人。如果皇上因一人之言、一时之气发下这道诏书,将天下百姓弃于不顾,乃是置裕王殿下于不忠不孝之绝境!他还有何面目立足于世,恐怕只有自裁以谢天下了……”

    “看吧看吧,满心都向着裕王……”虽然仍在挖苦,但嘉靖的声音,已经不像方才那么决然了。

    “臣当然只向着皇上,”徐阶知道这时候,就像过独木桥,万万不能再首鼠两端,索姓大声道:“但裕王是皇上的长子,实际上的一国之本!臣身为国之宰辅,为大明千秋江山计,必须保护他,更不能使皇上背上逼死儿子的恶名!”

    “他算什么国本!”嘉靖突兀的激动起来,声音尖锐道:“别以为朕就剩这一个儿子,就拿他没办法!别忘了,朕还有孙子,实在不行,朕就是把皇位送给哪个藩王家,也不会落入逆子手中!横竖这皇位是白捡来的,朕送出去也不心疼!!”疯了,彻底疯了,这种大失国体的话都说出来,所有人都觉着皇帝已经疯了。

    但徐阶不这么看,他知道嘉靖说这些气话,正说明接受了他的说法,无奈发泄一阵之后,不会再有动裕王的心思了。

    可过了许久,也没听到嘉靖说话,反倒里面再次乱起来,好一会儿,马森出来道:“皇上又昏过去了……”

    “可有旨意?”徐阶头上起了个大包,小心的问道。

    马森摇摇头道:“没有,先把海瑞抓起来再说吧。”

    徐阶想一想,对马森道:“请马公公带我等去一间偏殿禁闭起来,一切等皇上醒来,圣心读才吧……”

    马森想想,这确实是让皇帝消气的办法,点点头道:“如此,委屈国老了。”

    “这种时候,”徐阶无奈的摇头道:“什么都不必多说,先过去这关再说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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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八章 治安疏 (中)

    棋盘胡同,沈府。

    沈明臣悄然走进小佛堂中,看见大人仍端正的跪在菩萨像前,背影真像虔诚的佛教徒。他不由怪异的想道:‘如果菩萨能让这个人皈依了,那真叫佛法无边了。’

    听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沈默没有回头,低声问道:“什么事?”

    “大人,击登闻鼓的是海刚峰,他上了一道奏章,把皇帝气得死去活来,雷霆震怒后,直接晕了过去,现在仍未醒来。”沈明臣赶紧收起胡思乱想,低声禀报道:“还有……徐阁老等人被禁闭在偏殿,看来是出大事了。”

    沈默闻言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海瑞他……”

    “被收监了。”沈明臣给出答案。

    沈默的身体明显一松,重重给菩萨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揉着酸麻的大腿道:“想不到这玩意儿还挺灵的……”

    沈明臣这个汗啊,心说把菩萨当什么了?狗皮膏药还是大力丸子。

    沈默也知道自己一时兴奋,有些失态了,转身朝菩萨合十,算是赔了礼。回身后对沈明臣道:“这方清静之地,不适合谈政事。”说着离开了小佛堂,沈明臣赶紧跟出来。

    这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沈府中却一片静悄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为防有变,前天他就把老婆孩子送到京郊庄园去了,在那里和她们提前过了年,然后再回京城静观其变。

    回到书房里,把门一关好,沈明臣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是不是早知道,海瑞会上这道疏?”

    沈默正往主位上走去,闻言站住脚步,回头看看他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大人不要误会,”沈明臣连忙道:“在下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拦着他呢?”

    站在一边的王寅也接话道:“是的,大人,在下对您此举很不理解,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身为谋士,主公却没有对自己坦诚相告,这让几人心中有些不快。而王寅所说的‘多此一举’,是指嘉靖皇帝的健康状况十分糟糕,这在京城上层已经不是新闻了,就算海瑞不知道,沈默也可以如实相告,八成就能打消他这个念头――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等他死了再行清算,岂不简单许多?

    沈默看看余寅,虽然没说话,但估计也是一肚子不理解。他歉意的朝三人笑笑道:“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满含深情地接着道:“三位不只是我的幕僚,更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怎忍心让你们卷入麻烦中……”

    听到沈默这番‘表白’,三人的脸拉得很长,沈明臣没好气道:“来京这么久,就一直吃闲饭,原来大人是把咱们当成外人了,谁还有脸再赖下去,俺们这就收拾东西,回南方老家去。”

    向来沉默是金的王寅,今天也很痛快道:“正合吾意。”

    见有了支持者,沈明臣更来劲了,对余寅道:“你走不走?”

    余寅一脸为难道:“二位别激动嘛,还是听大人把话说完吧。”说着朝沈默拱手道:“大人,咱们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连我们都信不过吗?”

    “当然信得过。”沈默苦笑道:“只是不想让你们也担上天大的干系。”

    “大人千金之躯都不怕,我们几个乡野草民怕什么?”沈明臣道:“说到底,您还是不信任我们。”

    “好利的一张嘴。”沈默和他对视片刻,突然笑骂一声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是在逼我摊牌呢。”

    “呵呵……”沈明臣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就像大人常说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嗨……”沈默苦笑一声,看看他们三个,知道要是再不给个说法,估计自己辛苦建起的智囊团,就该分崩离析了。

    而且在禅房静思良久,他深感若是再这样独自承受下去,恐怕未到曙光初现,自己便先崩溃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碰上这茬了,干脆就跟他们交交底吧。

    拉两下大案边的一根吊线,让外面的警卫最高戒备。沈默深吸口气,对三人道:“真想知道?”三人毫不犹豫的一齐点头,显然是早有预谋。

    “那好,咱们坐下说,”沈默走到圆桌边,给自己斟杯茶,便坐在正位上,目光在三人脸上巡梭,难掩心潮澎湃。

    沈明臣三个也围着圆桌坐下,默不作声,却紧紧地看着沈默。

    梳理下思路,沈默终于说话了:“三位都是海内名士,当年之所以能入幕胡府,应该是因为抗倭为国,人人有责吧?”王寅和沈明臣点点头,后者道:“不错。”余寅却摇头道:“学生可没入得了胡公的法眼。”

    沈默笑笑道:“那是他的损失。”便回到主题道:“三位当初愿意辅佐在下,恐怕多半是担心江南的大好局面,又毁于一旦吧?”

    三人笑笑,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我想知道的是,”沈默轻声道:“东南已经平定,我进京后注定要赋闲很长时间,你们为何还愿意与我同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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