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马上感觉到气氛不对,只见一个面生的太监站在堂中,八个东厂番子随扈左右,一见到沈默,便板着脸道:“沈大人,有上谕。”

    沈默心中打鼓,但还是赶紧跪下道:“臣恭请圣安。”

    “圣躬安。”太监毫无废话道:“传沈默速速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臣谨遵上谕。”沈默接旨起身,对那太监笑道:“公公请先用茶,容下官去穿朝服。”

    “时间紧迫,就不必了吧。”太监道:“让人取了,轿子上换吧。”

    “这么急?”沈默这才发现,他带番子来,不只是讲排场,还有押解自己的意思。

    “是的,”太监仍然板着脸道:“请大人不要耽误时间……”这时下人上茶,和他交错之际,一张银票便不带烟火气的落在太监袖中。

    那太监的面部线条登时柔和很多,终于有个公公样了,声音变细道:“不是奴婢为难大人,实在是宫里出了泼天大事,紧着点也是为您好。”话虽如此,却也不催了。

    “多谢公公提醒。”等了片刻,沈默便见一身青衣小帽的沈明臣和余寅,捧着自己的官服官帽,从屏风后转出。

    “走吧。”那太监耐着姓子等了这一会儿,已然是极限了,唯恐吃不了兜着走,赶紧请沈默上路。

    因为要有人伺候穿衣,所以沈默坐的马车。沈明臣两个默默的帮他穿衣,待路上嘈杂声一起,才伏在他耳边道:“就在方才,有报说,皇上让人拿着海瑞的奏折,去了裕王府上。”

    “看来,还是牵扯到王爷了……”沈默低声问道:“这会儿谁在王府里?”

    “好像大都被关在西苑了,”沈明臣想一想道:“不对,还有张居正,他没去西苑门。”

    “这样啊……”沈默不担心了,有张太岳在,裕王肯定能顺利过关的。便开始想自己这边,问道:“你们说,皇帝召我进宫干啥?”

    “学生愚见,怕是要有差事要派给大人。”余寅道:“八成是让大人审这个案子。”

    “何以见得?”沈默皱眉道。

    “朝廷的大员的都在西苑关着,”余寅慢条斯理道:“现在外面的官员,以大人为尊,而且皇上也最信任您,如果要问案子,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我与海瑞的关系……”沈默的眉头更紧了:“根本瞒不了人,恐怕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

    “无妨。”沈明臣接话道:“你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昔曰的上下级而已,不是早尿不到一壶,绝交信都写了吗?凭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能让皇帝拿住了?”

    “呵呵……”沈默摇头道:“好吧,这个我自己发愁……最后一个问题,这案子怎么审?”

    “不好审。”沈明臣道:“十岳公让我给大人带话,第一要让皇帝消气,只有消了气,才能少杀人;第二是给百官洗脱嫌疑,这时候你洗一个,就是一份人情,天下没有比这更赚的买卖了;第三,在审理海瑞的案子时,尽量复杂化、扩大化,发挥您没事儿找事、无中生有的特点,闹得越大,就越能保住他,也能达到大人的目的……”

    “少在这编排我……”沈默笑骂一声道:“感情不是你去闯龙潭虎穴,还有心情说笑。”沈明臣嘿嘿直笑。

    马车到了西苑门前便停下,沈默下来步行入宫,临进去前,他回头看一眼宫前的广场,已经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过那样激烈的君臣冲突。

    进到西苑里,果然感觉气氛肃杀了不少,御林军、提刑司、镇抚司的人分队巡逻,就连太监们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竟一扫这些年来的嬉戏懈怠,也算是意外之得了。

    胡思乱想着来到圣寿宫前,那太监进去通报,沈默便跪在宫前静候,也不知那些大人们被关在哪里,但估计远不了。

    “沈大人,皇上宣见。”又是一个生面孔的太监,出来小声道:“您里面请。”

    沈默这才猛然发现,一路走来,竟连一个熟面孔也没见到,这在往常显然是不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宫里也开始大审查了,因为黄锦帮海瑞说了句话,恐怕他的人都要受牵连了。

    孤身一人走在阴森森的宫殿里,沈默才发现在家里轻描淡写谈论的这场政潮,其实真的很可怕。

    自己造的孽,当然要自己还了,沈默自嘲的笑笑,便在珠帘前跪下道:“臣沈默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海瑞是你的人?”里面传来嘉靖冷淡的声音。

    “回禀陛下,不是。”沈默毫不迟疑道:“除了臣的老婆孩子,没有人算是微臣的人。”

    “不要狡辩了。”嘉靖缓缓道:“嘉靖三十六年,海瑞到长洲当知县,你是他的知府,后来又是你向胡宗宪推荐,升他为苏州同知;他调任淮安知府,还是你的推荐。”

    “微臣当时觉着他是员干吏。”沈默面不改色道:“而且官声也很好,本意为国举贤,并没有收他一文钱的贿赂。”。

    “你了解他吗?”嘉靖问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沈默答到。

    “他们说这个人是傻子,你怎么看?”嘉靖又问道。

    “他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沈默老狐狸一般的回答,滴水不漏,毫无把柄,让你干生气又拿他没办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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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九章 躲不过 (上)

    听了沈默的回答,嘉靖却发起怒来:“这样的人也推荐给朝廷,你是存心想气死朕吗?”

    沈默叩首道:“皇上明鉴,海瑞此人读书读愚了,满脑子都是圣人之言,在地方可造福一方百姓,但不适合立足朝堂,臣从未推荐他入朝廷!”

    嘉靖阴森森的笑了,也不知是对身边什么人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朕的臣子,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想说什么还一点没耽误。”

    沈默深低着头道:“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所指,斗胆请圣上明示。”

    “那朕就明示,你说他满脑子圣人之言,岂不是说,他所作所为,无不符合圣人教诲,朕才是那个大逆不道的?!”嘉靖不忿的恨恨道。

    “为臣不敢……”沈默的头更低了,但心中一阵轻松,他终于摸到了皇帝的心思――嘉靖被海瑞一通痛骂,倍感颜面扫地,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实在是没法下台!

    他最怕嘉靖气昏了头,直接把海瑞咔嚓喽,但现在皇帝有了这念头,估计海瑞一时死不了了。

    心情一放松,沈默的定力更足了,他双手撑地,沉声道:“臣的意思是,他读书太板,心眼太死,无法体会圣人的微言大义。他听圣人云为人要‘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便以为对父母要孝顺,所以必须言听计从;对皇帝却只讲忠诚,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犯言直谏――其实他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能知道多少国家大事?又有什么资格对君父评头论足,仅凭着道听途说、便狂悖犯上,肆无忌惮,自以为这样就是比干了,其实就是在犯浑!”

    如果徐阶等人在侧,定要给沈默鼓掌喝彩,他这番平实的言语,实在是玄机百端,说是‘一语扭转乾坤’也不为过。这段话有三层作用,首先是给皇帝消气……一切都是书呆子听信谣言,对皇帝产生了误会;又以为犯言直谏是美德,就是死了也可以成为比干;最后,还含蓄点出海瑞是孝子,加上之前所说,皇帝已经知道他又是清官,对这样的人……这就让嘉靖得掂量一下了,若真遂了海瑞的意,那自己成什么了?”

    听了沈默的话,嘉靖沉默良久,才恨恨道:“他想当比干,却把朕置于何地?”

    “这正是他的可恨之处!”沈默‘毫不留情’地痛斥道:“片面理解圣人教诲,做事不计后果、不分是非,实在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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