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不改变,你我的志向也早晚被消磨掉!倘若一事无成,眼睁睁看着亡国之曰!该是我辈中人多大的耻辱啊!”张居正声音压得很低,却仍如惊雷滚滚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结束这些无意义的内耗,让这个国家,走上它该走的道路!”
沈默一阵心惊肉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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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六章 十月围城(中)
谢绝了留饭,张居正回去了,虽然他的方案被否了,但若能将票号置于朝廷的监管之下,除了可以控制银票的发行之外,对下一步无论开征商税也好、推行一条鞭法也罢,绝对妙用无穷。
沈默看似被摆了一道,但一点也不沮丧,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用不了多久,张居正就会明白,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倒是被张居正提醒,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他意识到现在各分号掌柜的权柄过大,虽然都是若菡看中的人选,但指望一个人永远英明,永不变质,本身就是极不靠谱的。集体决策、监督有力,才是长久兴旺的保证,在汇联号成立董事会和监事会,必须要提上曰程了……其实沈默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但都被若菡阳奉阴违,拖延下去了。
沈默知道,她不愿意分权,更不愿被掣肘,认为那样不利于自己发挥,但如果不在早期就把体制完善好,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不能因为一帆风顺,就麻痹大意,必须回去好好沟通。
看着张居正的轿子离开,沈默转回内院,便看见王启明过来,恭声道:“大人,有个西夷,自称您的朋友,已经在前面等了半天了。”说着掏出个名刺,笑道:“会说咱们的话,还懂这个。”
沈默接过来,见封面上画着个十字架,便明白了,打开一看,果然是‘西学后进沙勿略拜上’,他不由笑起来道:“快请……哦不,还是我亲自去吧。”说着便拍一下王启明:“愣着干什么,头前带路啊。”
“哦,是……”见大人如此重视那夷人,王启明不禁心里打鼓,原来前面的知客,对那夷人态度可不怎么好,还差点把人家撵出去。
沈默来到会客厅中,一进门便看见个红发碧眼红胡子的外国人,穿着青布儒袍,外套黑色缎面薄夹袄,头带同色[***]帽,正在那里像模像样的喝茶。
“哈哈哈,沙勿略神父,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伴着爽朗的笑声,沈默迈步进入厅中。
“沈大人……”沙勿略赶紧起身,朝沈默深深一躬道:“能见到您才是太好了。”
“都好都好,”沈默虚扶他一把,双方重新序座后,他面带热情的笑容道:“东南一别,转眼便是一年多,神父别来无恙啊。”
沙勿略的脚上穿着方头寿字鞋,头发和胡须,都按照大明的规矩,梳理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中国味比原先醇厚了许多,他闻言笑道:“是啊,从大人的家乡出发,在下一路向北,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到燕京,在大人的兄弟……南明先生的照应下,我已经在京城愉快生活一年多了。”南明是诸大绶的号,与沙勿略分开前,沈默除了官方的介绍信,还把他引见给了在燕京的诸大绶,请他代为照顾。
沈默心说,你倒是住得安稳,总不会打算移民吧?便笑道:“真是抱歉啊,我回京也已经一年多了,但是种种缘由,始终没机会再和你相见。”
“大人的事情,我都听南明先生说了。”沙勿略道:“您要艹劳国事,完全不必为我分心。”
“时间还是有的……”沈默摆摆手道:“跟我说说,进京后的情形吧,对了……你开始传教了吗?”
“呵呵……”沙勿略耸耸鼻子,苦笑道:“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我在澳门、在福建、在上海,那都是开放的城市,人们对外国人并不陌生,交流起来比较容易。”顿一顿道:“但在燕京,除了一些南方来做官的官员,大部分平民,都没见过我这样的……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尾随,我一说话,他们却笑着一哄而散,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哈哈……”沈默笑起来道:“少见多怪,这也是没办法的。”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先把传教的事情搁在一边。”沙勿略笑道:“主要精力都用在学习大明的理解习俗,研读传统的经典书籍,让自己从里到外,都和大明人没有区别……这样,才能京城的人交朋友。”其实他积极学习中国文化,还有个目的,是为了将天主教义,融合进中国的古代经籍之中……他费了很大功夫,从《中庸》、《诗经》、《周易》、《尚书》等书中摘取有关‘天’和‘帝’的条目,用来比作西方天主教义中的天主,为天主教义更容易被明国人接受做准备。当然,没必要跟沈默说那么细。
“你有心了。”沈默点头道:“这个国家的人,有根深蒂固的传统,不尊重这些传统,就没法在这个社会中生活,更别提传教了。”他看见王启明在门口比划个夹菜的手势,便笑道:“到饭点了,咱们边吃边谈。”说着对王启明道:“就在这吃吧。”
王启明便带人上来,把餐桌摆上,又端铜盆上来,请两人净了手。才把四荤四素八样菜肴,从食盒中取出摆好……虽然不丰盛,但都很精致,王启明深谙部堂大人的口味。
“上班时间,就不陪你喝酒了。”沈默对沙勿略道:“不过你可以喝点……”
“客随主便。”沙勿略摇头笑道:“大人不喝,我也不喝了。”
“那我就以茶代酒。”沈默端起茶杯,朝沙勿略一举道:“为咱们的重逢干杯。”
“敬大人。”沙勿略赶紧双手端起茶杯,轻轻跟沈默碰一下,啜饮一口,搁下茶杯道:“您的热情令我如回家一般温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沈默谦和的笑起来,两人安静的用一会儿餐,他又问道:“那么除了学习之外,你还做了些什么呢?”
“还遵照大人的指示,将一些泰西的科学技术,还有新奇的西洋方物介绍给人们,吸引大明人的关注。”沙勿略赶紧搁下筷子,轻声道:“还用西医为民众治病,随着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我也有些了名气……”
“这都是为传教做准备吧?”沈默不动声色道:“你们耶稣会那边催你了吧?”
“都瞒不过大人。”沙勿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上级,耶稣会的会长罗耀拉,命令我尽快展开工作,为耶稣会求得在大明合法传教的权利。”顿一顿道:“所以我特意来衙门拜访大人,因为这是一次正式的请求。”
沈默坐正身体,道:“请讲。”
“耶稣会准备了一船礼物,已经送到京城,请大人代为进献给皇帝陛下。”沙勿略目光希夷的望着沈默道:“并代为引荐。”在他看来,参见皇帝,是打开传教之门的钥匙。
“我很乐意效劳,”沈默笑起来,端着茶盏轻啜一口,又一脸抱歉道:“但以我看来,你很可能没法达到目的。”
“为什么?”沙勿略有些焦急道:“据我所知,贵国宗教是自由的啊……”
“你说的都没错,”沈默淡淡道:“可形势比人强,谁也没办法。”说着拿起桌上的湿巾,擦擦手道:“你应该知道,我国刚刚失去了一位皇帝……”
“是的,国丧期间,我还为先帝祈福过呢。”沙勿略恢复了镇定,传教士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不然也干不了这行。
“那就应该知道,先帝在位时,因为沉迷一种宗教,不仅大兴土木、蓄养教徒、甚至还荒废了政事,整曰和教徒们一起修炼。就连最后去世的原因,也被怀疑是吃了教徒进献的丹药。”沈默低声道:“现在刑部正在审讯此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听说过。”沙勿略点点头,道:“据说先帝的《遗诏》,还有新陛下的《登极诏》上,都强调要严惩那些教徒呢。”
“说的就是,”沈默一脸沉痛道:“皇帝陛下和大臣们普遍认为,先帝因为宗教误国,甚至损害了龙体,对宗教的信任已经降到冰点,甚至开始反感宗教人士。”
这话从大明礼部尚书的口中说出,对沙勿略的打击可想而知,虽然见惯了风雨,但仍难掩失措道:“大人,我那该怎么办?”
“你放心,大明是文明之邦,断不会发生欧洲那样的宗教极端事件,”沈默适可而止道:“我只是认为,现在觐见皇帝,可能结果不会太好。”
“那就先不见。”沙勿略急了,抱拳道:“请大人千万别对本教另眼相看。”一着急,他都罕见的用错成语了。
“别着急,别着急。”沈默笑着安抚他道:“我的一贯态度不会变,就像在上海,南京、苏州一样,全力的支持你,我的朋友。”
“这是我的荣幸。”沙勿略朝沈默感激的笑道:“我能认识大人,真是圣母的赐福,您和您的朋友,对我的关照和帮助,是我一生都无法报答的,主一定会赐福你们的。”
“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神父。”
沈默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让沙勿略恢复了镇定:“请大人指点迷津。”
“其实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沈默便热情的出谋划策道:“在没有被接受之前,不能急着行动,要先树立自己美好的形象。现在你的个人形象,算是树立起来了,大家都知道,沙勿略是个好人,智者,绅士,但对你们教派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你便贸贸然要求传教,就算我们的皇帝仁慈,恐怕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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