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央一处大而华丽,悬挂着各色彩带的蒙古包,正是新婚夫妇的婚房。里面的铺设摆件,全都是大哈屯亲自过目,从王宫中搬来的,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华贵。极厚极舒适的羊毛地毯上,躺着大字型的新郎官。只见把汉那吉一身皱皱巴巴的大红吉服,大张着嘴巴,一边磨牙一边喘粗气,偶尔还嘿嘿傻笑,口水把地毯都浸湿了一片。

    钟金身上的吉服却整齐的很,因为她一直坐在小机边,压根就没上床……昨天半夜,把汉那吉就被那些羡慕嫉妒恨的族人们灌得烂醉,只好中途扶回来,送入洞房了。让人将把汉那吉往毯子上一丢,钟金便命服侍的人退下。众人以为她要亲自伺候大成台吉,都笑着依命而下。

    ‘伺候你?下辈子吧!’钟金从靴筒中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在把汉那吉面前恶狠狠的比划几下:“下辈子也不可能!”当然,她还干不出新婚之夜格杀新郎的无脑戏码,只能比划几下撒撒气:“你要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骟喽!”

    可把汉那吉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比划也没用,钟金盘腿坐在对面的小机后,把匕首搁在桌上,摘掉缀满宝石的头冠。揉一揉酸麻的脖颈。感到有些饿,她便用了些桌上的点心,却不敢多吃,唯恐吃饱了犯困,一旦睡着了,叫那把汉那吉占了便宜。

    于是整个下半夜,可怜的钟金姑娘,都强撑着不敢合眼。可她也经历了一天繁琐的礼节,身上还挂着沉重的点缀装饰,早已是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她只好做些事情提神……她从箱子里找了两块红绸,灵巧纤细的手指翻弄一番,便折出两个小人偶,其中一个还穿着裙子。钟金又用眉笔给两个小人画上面貌,那个不穿裙子的,头上戴着网巾,有三缕长须,眼睛大大的,样子十分的讨喜。

    做好这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偶,钟金便趴在小机前,一手控制一个,让他们拜堂,却是按照汉人的理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玩着玩着,她突然掉下泪来,然后再也止不住,越哭越厉害,两手指尖使劲戳着那‘小新郎’的肚子,呜呜哽咽道:“臭师傅、烂师傅,怕你家里的母老虎,就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不是人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里每个人都像狼一样,恨不得把我吃下去,就连这孙子他爷爷,也那么无耻,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怕啊,师傅你带我回去吧,我不要在这待了,呜呜……”哭着哭着,她终于脑袋一沉,迷糊了过去。

    “台吉,哈屯……”不知什么时辰,外面有声音响起,叫了好几遍,钟金才迷迷糊糊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小嘴圆张,一脸惊恐,赶紧看自己身上,纹丝未动,再看那把汉那吉,依然睡得跟死猪似的,抱着枕头在那里蹭啊蹭,好像在做什么春梦。

    ‘要死啊!’钟金晃晃拳头,怒瞪把汉那吉一眼,无声道:‘敢有龌龊念头,一样骟了你!’这时外面的呼唤声又响起,钟金站起来,活动一下酸麻的身躯,把小人收到袖子里,将匕首插回靴子中,才出声道:“什么事?”

    “回禀哈屯,该是新人应该拜见祖父,行盥馈礼的时候了。”

    “进来吧。”钟金低声道。

    于是侍女拉开厚厚的门帘,外面的天光照进来,原来是清晨时分。

    “把你们台吉弄起来。”钟金让卓玛帮自己梳洗,让把汉那吉的侍女去服侍他。

    侍女便依命轻唤把汉那吉起床,谁知那厮却真如一头死猪,怎么叫都没反应。

    这时候,外面的典礼官又催了:“新贵人请快点,误了时辰小的可担待不起。”盥馈礼的意思是,盥手洗盏以奉食,直白点说,就是伺候公公婆婆用一餐早饭,以证明自己的贤惠。把汉那吉没有父母,自然换成了爷爷奶奶,但伊克哈屯昨曰就回城了,所以侍奉的对象只有俺答一人。

    这正是钟金的顾虑之处,她真受不了俺答那张色与魂授的老脸,所以为了避免独自面对,必须将把汉那吉给弄起来。见侍女怎么都唤不醒他,钟金拦住了要倒掉洗脸水的卓玛,接过铜盆,在侍女们惊恐的目光下,兜头浇了把汉那吉一脸。

    “哦……啊……”把汉那吉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道:“下雨了吗?”

    “赶紧起来,”钟金柳眉倒竖道:“跟我去行盥馈礼。”

    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已经弄清了状况的把汉那吉,有些不满的嘟囔道:“我又不做什么,你自己去就好了。”

    “你去不去?”钟金哼一声道。

    “……”把汉那吉见状一喜,心说,这说明她是依赖我的!登时眉开眼笑道:“去,当然要去,夫人有名,我哪敢不尊。”于是便开始解腰带。

    “你要干什么?”钟金瞪眼道。

    “换一身啊,”把汉那吉苦笑道:“总不能这样出门吧?”

    “出去换。”钟金生硬道。

    “这是我们的新房唉,我不在这换,还能去哪?”把汉那吉郁闷道。

    “那你换吧。”

    “这就对……”才说了半句,他便见钟金出了营帐,忙问道:“你去哪?”却没有任何回应。

    等把汉那吉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便见钟金也除下吉服,换上一身水红长袍,正一面拨弄着自己的小辫子,一面望着西南方向的地平线。把汉那吉只见她皓腕翠镯,秋波流眄,洛神出水般艳丽惊人,不由笑眯了眼,上前去拉她的手道:“夫人,我们去给汗爷请安吧。”

    钟金一错身,便让他抓了个空,淡淡道:“前面带路。”

    “还挺害羞……”把汉那吉讪讪笑着,只好依命而行,带着钟金来到俺答的汗帐外。俺答的侍卫长阿鲁特看到汗孙同来,有些错愕道:“大成台吉怎么起这么早?”

    “来给汗爷行礼啊……”对于这位汗爷近臣,把汉那吉不敢怠慢,笑道:“我汗爷起来了?”

    “哦,啊,起来了,起来了。”阿鲁特有些懵了,慢慢道:“进去吧。”

    把汉那吉和钟金便往里走,阿鲁特也跟着进去。

    穿过外帐进到内里,便见俺答披一件外衣,支颐斜卧在榻上,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乍看他似乎很随意,但仔细端详他的头发胡须,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甚至比昨曰还要整齐三分。

    “汗爷,孙儿携孙媳来给您请安了。”把汉那吉便领着钟金跪下。

    俺答的目光却没有从书上移开,只是点点头,没有吭声。

    见气氛有些尴尬,把汉那吉只好道:“汗爷,让孙媳妇这就为您准备早膳去。”说着摆手示意钟金赶紧出去。

    钟金便起身往外走,把汉那吉也要跟着,却被俺答叫住道:“你去干什么?”

    “这不是孙媳妇刚过门吗,孙儿怕她摸不着头脑。”把汉那吉解释道。

    “不许去,女人干的事,你一个男子汉跟着瞎转什么?”俺答义正言辞的阻止。

    “是……”把汉那吉登时软了,只好给钟金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小声道:“我在这等你。”

    钟金点点头,跟着侍女下去了。

    俺答这才抬起头来,见把汉那吉还在回望,不禁怒从心头起,喝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一个女人算什么,能把你魂儿勾了去?我真鄙视你!”

    把汉那吉低下头一声不吭,俺答却好像吃了枪药一般,詈骂起来喋喋不休。

    阿鲁特好像都看不下去了,笑着给把汉那吉救驾道:“今儿是大成台吉大喜的曰子,老大王就少说他两句吧。”说着给把汉那吉丢给眼神道:“昨个咱们当值的弟兄,可没喝成台吉的喜酒,大家让我把您请去补上呢。”

    把汉那吉被俺答骂得头晕眼花,一听此言忙道:“好啊,好啊……”

    “跟老大王讨个人情,”阿鲁特朝俺答笑道:“借大成台吉一用喽。”

    “滚去。”俺答把手中的书扔向把汉那吉,骂道:“看到你这个瘟驴样,就烦!”

    把汉那吉也不知,今儿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就这么惹汗爷生气,只好先躲开。跟着阿鲁特离开汗帐,又走了很远……早就过了俺答的亲卫营。把汉那吉不解道:“怎么不去亲卫营?”

    “那里规矩多,喝酒不痛快。”阿鲁格的解释,打消了他的疑虑,跟着对方来到最偏僻的奴隶营中。

    “这里妙啊……”把汉那吉这个蠢货,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保准谁也不会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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