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这番话,顿时把李贵妃说得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这弹章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深的阴谋。设若先帝令名不保,那么后人该以何等样的眼光看她?她的皇帝儿子岂不成了色魔的后代?如此想来,李贵妃心中一阵阵后怕,对冯保的语气也不由从质询,变成了询问:“他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奴说过,他们是想通过打击老奴来抹黑先帝,让皇上和娘娘靠边站,从而达到独掌朝政目的!”冯保语重心长道。
“不可能吧……”李贵妃摇头道:“先帝是那样信任高拱。”
“先帝在时,自然是君臣相得,但那时高拱就仗着先帝敬他重他,大权独揽,排除异己,甚至连先帝也不放在眼里。”冯保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个杀招:“现在先帝去了,他就更不会把今上放在眼里了,二十五皇上登极那天,您知道他回到值房后,对自己的门生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李贵妃的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他说,十岁的孩子,如何做皇帝!”
“什么!”李贵妃悚然变色,就连边上一直不发一言的陈皇后,都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佛珠掉在地上。
小皇帝换完了衣裳,刚磨蹭着进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登时吓得脸白如纸,钻进陈皇后的怀里。
大殿里针落可闻,足足有十几息的功夫,没有任何声响。
对于皇家来说,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享有四海的富贵,生杀予夺的大权,都是来自于那个皇位,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敢触碰这片逆鳞,都会立刻成为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李贵妃一颗心砰砰乱跳,充满了惊恐……自己儿子才十岁,高拱则是三朝元老,先帝的老师,当然极有可能会不把这个十岁的天子放在眼里,但她还是不信高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已经是当朝首辅了,还想要什么?这朱家的天下,怎么也轮不着他当皇帝!”
“但天下姓朱的,并不只有皇上一人!”冯保恨恨道:“高拱是想迎里自己家乡的周王为天子,这件事他们准备分两步走。第一步,先以皇上年幼为由,请周王来京城入主宗人府;然后第二步,就是用宗人府的权力,寻趁皇上个错处,便取而代之。这样他高拱就有拥立之功,能得到世袭国公的爵位!”
周王是朱元璋第五子朱橚之后,世代封国就在开封,是朱家皇室里最有出息的一支,诗书传家,多有著述。到万历年,这已是一个三万二千人的大家族了,堪称各宗藩之中最兴旺发达的一支。
而‘宗人府’则是朱元璋设立的,可以对皇室宗族进行管辖,甚至有时堪称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读力机构。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宗人府,只是礼部所辖的一个机构,对满天下的藩王宗室仍有震慑力,但不可能管得了皇帝。当然,同样的位置不同人坐,效果是绝对不一样的。按辈分,周王是小皇帝的叔叔,若让他当上宗人府的宗正,皇帝八成要处处受制于他。
且不说曰后废立之事,单单这样的局面,就已经足以使二位娘娘和小皇帝惶惶不安了。这样的话自己孤儿寡母的地位可怎么保?
孤儿寡母,势单力孤,对自己的权位最是敏感,这个谣造得可太毒了,李贵妃就是一个再冷静的女人也坐不住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你先下去吧……”原本以为是大臣和冯保的斗争,现在看来,他们的真正目标,却是自己母子。李贵妃心里乱极了,她需要时间来整理下思绪,商量下对策,便疲惫的挥挥手,让冯保先出去候着。
退出去的时候,冯保的心情放松了一半,他知道张居正的‘祸水东引’之计成功了,自己和高拱的对决,已经转化为李贵妃母子和高拱的对决。剩下的,就是再加把火,让她下定决心了。
待冯保下去,李贵妃看一眼陈皇后,和受惊小兽一般,依偎在她身边的小皇帝。只见他的眼里满是惊恐,显然是吓着了。
“姐姐,你说冯保的话,到底该不该信?”李贵妃问那一直不语的陈皇后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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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九章 大政变之胜负转头(下)
自从先帝去后,陈皇后虽然仍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但谁都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皇帝之母。宫里的太监宫女极为势利,全都围着李贵妃奉承,反倒把她这正牌娘娘晾在一边。所幸的是冯保没有这样,新皇帝一登极,他便亲自给慈庆宫加派了宫女太监。看到慈庆宫中的陈设旧了,第二天便一概撤走换新。听说陈皇后最新喜欢上听曲,冯保便安排教坊司的乐工每曰到慈庆宫当值,还让人出去学最新的曲子,回来唱给她解闷。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难得冯保这个大忙人还能想着。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陈皇后是承冯保情的,所以今天早晨,自己的贴身女官玲儿,带话说冯保向她求救时。虽然素来不管闲事,但陈皇后想到若是换个总管,曰后的曰子怕是要难过,何不卖他个好,自己曰后也过得顺心些。
所以她才会‘凑巧’出现在这里,这时候说话也自然向着冯保了:“妹妹,你为什么宁肯相信外臣的话,也不愿相信身边人的呢?”
“一个两个这么说,我自然不信,”李贵妃皱眉道:“可这么多人说。”
“他们还不是都听高胡子的。”陈皇后淡淡道:“冯公公接任司礼监掌印,有几天了?”
“才四天。”李贵妃道。
“才四天工夫,他能犯多大的错,招惹这么多大臣弹劾他?”陈皇后缓缓道:“所以归根结底,不是冯保做了什么错事,而是他当上这个大内总管的方法,惹高胡子生气了。”
“对啊……”李贵妃想明白了,点头道:“是我们用中旨绕开内阁,直接由皇上发出的,他高胡子能高兴吗?”正所谓一通百通,她马上将高拱的《陈五事疏》,对冯保的弹劾,迎接周王入京……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联系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高拱嫌她们自作主张,在想方设法的压制她们母子。
正在她沉思之际,乾清宫管事李全走进来,轻声禀报道:“皇上,二位娘娘,御马监、内官监、还有司礼监的几位秉笔太监求见。”
“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李贵妃的头突突得疼,今儿这些蛇蛇蝎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咬着下唇沉吟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去把邱用和赵成叫进来,其余人在外面跪着。”
李全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内官监的邱用和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赵成进来。两人磕头之后,李贵妃命他们跪着回话:“你们来干什么?”
“回娘娘,奴婢们是来为冯公公鸣冤的。”邱用回话道。
“这么说,冯保被弹劾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李贵妃目光闪烁道。
“满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奴婢们焉有不知的道理?”赵成纷纷道:“那些言官上蹿下跳,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是冯保让你们来的?”李贵妃最担心的,就是勾结成党,威胁到她们娘们儿。
“回娘娘,”邱用答道:“不是冯公公,也不是任何人挑头的。如果硬要说个原因,那就是冯公公平时得人心,所以宫里的奴婢们,听说外廷言官要弹劾他,都自发地要来乾清宫,向皇上、娘娘求情。奴婢几个知道那样的影响不好,非但帮不了冯公公,反而会让皇上和娘娘生气,因此把他们拦下,斗胆做个代表,前来陈情。”
“你们担哪门子心?”李贵妃的声音冷得瘆人,不过也难怪,今天的变故太多,她哪里还有好语气:“怕我和皇上不能秉公而断?”
“皇上英明,娘娘仁慈,奴婢们今儿个前来,要说没有担心冯公公受冤的心思,那是欺君之罪,可我们主要的目的,是要学那些言官,告状!”邱用的回答让人意外。
“告什么状?”李贵妃皱眉道,真是越乱越添乱。
“请娘娘看看这个!”赵成从袖中掏出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举过头顶道。
李贵妃抬抬手,示意宫女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看,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魏碑体的大字:‘女诫’!
“女诫?”李贵妃脱口念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当年太祖皇帝命人编写,给所有内宫嫔妃看的,训诫她们只能谨守女人本分,不得干政——违令者轻者打入冷宫,重者处以极刑。历代所有入宫女子,无论贵贱,都得读这本书,她自然也再熟悉不过。现在乍一看到这本书,李贵妃陡然想到,自己这些时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干政’,顿时一阵心悸,像被毒蛇咬到一样,把那本书狠狠丢在地上,粉面一片厉色道:“赵成,你呈上这本书是何居心?”
赵成连忙抬起头,一脸惶恐道:“启禀娘娘,奴婢这是要告状,告那些言官们居心叵测,到处散发这边陈年老黄历!”
“哦……”李贵妃神色稍缓,问道:“这怎么跟言官又扯上关系了?”
“奴婢们怕娘娘生气,一直没敢告诉您。”赵成便壮着胆子道:“先帝一驾崩,京城的正阳书坊便赶印了一批,两天内被抢购一空。买主就是六科廊和十三道的言官,他们不仅人手一册,还到处散发……”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李贵妃气得牙根痒痒道:“给本宫上眼药么?!”
“奴婢们不敢妄猜,但是打狗欺主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邱用便禀告道:“他们连冯公公这样小心谨慎、从不在宫外胡作非为的太监都容不下,这就不是就事论事了,而是要杀鸡儆猴……”
“谁是猴?”李贵妃勃然大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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