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突然驾崩,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处理,光哭是不行的,还得强忍悲痛拿出主意。

    在司礼太监张宏,慈宁宫管事牌子邱得勇等人的安抚下,终于权且敛住戚容,到隔壁静室议事。

    头一个议题,就是接下来怎办么。

    “怎么办?”哭肿了眼的李太后问接替张宏的大内总管田义道。

    “按照先例,应该是请内阁大臣,几位国公爷入宫,襄赞太后处理大行皇上的后事。”田义轻声答道。

    “哪里还有内阁大臣?”李太后茫然道:“听说不是都卷铺盖了么?”

    “一来,他们的辞呈皇上还没批,二来,可以让他们感恩,尽心竭力的辅佐新君。”应该说,田义还是太监里比较靠谱的人物。

    “新君……”李太后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那是万历皇帝唯一的子嗣――年仅两岁的皇长子朱常洛。这孩子长得和万历真像,她恍然回到了十二年前,自己看着大臣,抱着自己八岁的儿子登极,然后就是不堪回首的八年。直到万历成年,母子俩才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和尊严。

    难道又要重演这段历史?而且这孩子才两岁啊,还要比前次最少多六年。

    李太后想想就不寒而栗,许久才垂泪道:“高宗皇帝临终时,曾有遗训:‘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争奈东宫小哩……难道又要让这可怜的娃娃,像他父皇那样么?’”

    “太后可以监国的……”田义轻声安慰一句,又觉着不妥,再加一句道:“太皇太后更好。”

    大家一看,心说,这有三位够资格的,可不怕人手不够了。

    “……”李太后沉默许久,就当大家以为是默许了时,她却语出惊人道:“那何不直接立个长君呢?”

    “可皇上就这一个子嗣……”田义心说,那能凭空变么?

    “但高宗皇帝还有儿子,大行皇帝还有个同母弟弟。”李太后沉声道。

    原来她是想让潞王当皇帝,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也并不意外。

    “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先例,就让潞王先当一任,但立常洛为皇太子,将来再接他的大位。”李太后缓缓解释道:“哀家记得,本朝就好像有这样的安排。”

    李太后好读书,自然不会连这点知识都要求助,她不过是想让别人道出来,更有说服力罢了。

    “当年英宗北狩,太子……也就是宪宗皇帝才两岁,国无长君。在孙太后的受意下,景皇帝继承了皇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立英宗长子为太子。”这可是在新君面前邀功的大好机会,田义还在沉吟,张诚抢着回禀道:“说来也巧,宪宗皇帝当时也是两岁。”

    “但那是国家危难之际。”田义出声道:“鞑子眼看就要兵临燕京城了!”

    “难道现在不危急?”田义毕竟才刚上位,有的是想挑战他的,另一个大太监抗声道:“鞑子休养了十多年,早就兵强马壮了。若让他们知道了,我大明换了两岁的天子,哪里还有敬畏,肯定会提兵入寇,再临京城的!”

    “还有南方的叛乱,”又一个太监帮腔道:“要是知道下任皇帝才两岁,肯定野心更大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田义说的招架不住,只好告饶道:“老奴说什么不重要,还是请大臣们来拟遗诏吧。”他准备让大臣们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遗诏……”一听这两个字,李太后又想了让她倍感屈辱,也是导致皇室被权臣欺凌的‘隆庆遗诏’。不由怒火熊熊道:“田义,哀家问你,决定新君的权力在哪里?是哀家,还是那些臣子?!”

    “当然是太后娘娘了。”田义脸色煞白道。

    “那你为何要让大臣来拟遗诏?”李太后阴森森道:“莫非是在为你的主子把持朝政做准备?!”

    田义这才想起高拱、沈默,给李太后带来的惨痛记忆,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二天,身穿青衣角带,在宫门外守了一夜的大臣们,才被允许进宫吊唁。

    臣子们对万历这样的皇帝,自然谈不上什么真感情,但一想到国家多事之秋,又没了皇帝,还是忧虑难耐,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哭过后,等待他们的,是二位太后娘娘,拟定的潞王继位,朱常洛为太子的懿旨。

    大臣们一片茫然,虽然对万历皇帝暴毙毫无准备,但大家心里并非没谱,因为六十年前正德皇帝暴亡,前辈大臣们的应对措施,已经载入史册,堪称经典。大家只要照方抓药即可。

    他们甚至已经在宫外想好了遗诏,要好生利用这个机会拨乱反正,挽回天下人心。

    怎么突然就没有‘遗诏’这个环节了,大家都望向跪在最后面的申时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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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二章 归来(上)

    -    “太后节哀,”申时行缓缓上前,在臣子中,他与万历的感情最深,悲伤也就最深。就算为了万历,也应该争一争:“微臣以为,千急万切,都应先查明先帝崩殂的原因再说。”

    “你就这么想知道真相?!”李太后此刻完全是个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母亲,她嘶声低吼道:“你想让我儿死了还出丑么?!”她咬着牙,斩钉截铁道:“大行皇帝在睡梦中暴病而亡,这就是交代!”虽然她当年被沈默打击的没了信心,但对付个后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后这么说,申时行自然没法问了,只好退一步道:“那大行皇帝的遗诏,不知太后有何旨意?”按旧例,皇帝驾崩,遗诏需由内阁首辅代拟,这是尽人皆知的。

    “大行皇帝没有遗诏……”李太后像头负伤的雌狮一般,通红着双目道:“没听懂我方才的话么?”

    “可以是事先拟好的……”申时行发现,这老女人比万历还难对付,因为万历起码讲道理,她却蛮不讲理。

    “你见谁二十出头就立遗嘱了?”李太后的目光冰冷道。

    “皇上病之久矣……”

    “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凭空捏造?”李太后阴测测道:“元辅大人有什么图谋?”

    “帝王始有登极诏,终有遗诏,所谓有始有终……”申时行硬着头皮道,此刻他真怀念二王,可是两人俱已离京,剩下自己独木难支。

    “哀家虽是妇道,却也看过出自两代首辅之手的正德遗诏和嘉靖遗诏,以二帝末命的名义,污蔑二帝于极不堪!寻常百姓还讲个入土为大,既往不咎。”李太后终于把她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怒火倾泻出来:“哀家不知道你们这些文臣,心底怎如此狠毒,竟让自己的君主,死后骂名如潮,永世不得翻身!”

    “太后误会了,遗诏是用来为先圣收拾人心,为新君继往开来的。”申时行叹口气道:“并非臣下有意贬损先帝,也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有一片赤诚。”

    “哀家的懿旨也一样继往开来!”李太后冷笑道:“怎么,你对哀家的安排有异议?”

    “微臣不敢,只是此事必须慎重,”申时行再叹口气道:“一切当以社稷稳定为重。”

    “这还像是人话。但先让潞王当皇帝,等常洛长大了,再接他叔叔的班,这样有什么不对?”李太后放缓语气道:“高宗皇帝曾说过,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相信他也会同意老婆子这种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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