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张狂!”赵贞吉怒发冲冠道:“我这就上书陛下,革去你的功名官位,重重治你的罪!”说着气得冷笑连连道:“倒要看看你那些同党,会怎么救你!”

    “不,你错了。”沈默面色平静道:“我沈默无党。”

    “无党?”赵贞吉好笑道:“那你为何要烧掉账本?”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沈默摇摇头,微笑道:“您尽管上奏吧,一切听凭陛下裁决。”

    赵贞吉面色一阵狰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我现在就要搜!”

    卫士们便将屋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最后在一副大理石挂画的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但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看来果然让他烧掉了,赵贞吉怒吼一声道:“给我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他!”说着瞪沈默一眼道:“沈拙言,咱俩等着瞧!”便气冲冲的下楼去了。

    北新关上,又是一次无比激烈的战斗,明军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打退了倭寇的一拨强攻。

    这一仗是那样的惨烈,作为主力的狼土兵死伤六百多人,官军的部队也有三百多损失,乃是本年最重的一次。胡宗宪也在战斗中,被流矢划上了胳膊,起先战事正紧浑没在意,现在再看伤处,已经肿胀起来,且有黑血流出。

    随军的医官是一名三四十岁,短须布衣,相貌清瘦的大夫,他看过胡宗宪的伤处,皱眉道:“是草头乌。”

    被他扯动伤口,胡宗宪丝丝吸着冷气,强笑道:“不要紧,反正有先生在。”

    那大夫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李时珍是华佗再世啊?”虽然这样说,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含糊,麻利的帮他处理起伤口来了。

    胡宗宪将一截小木棒含在口中,痛的面色发白,汗珠滚滚也坚持着不叫出声来。

    就在这无比的煎熬之时,亲兵带着个信使跑过来,跪在面前道:“中丞,文先生让我给您带话,说‘钦差赵部堂派兵去西溪别墅了’。”

    惊得胡宗宪一下子站起来,忘记疼痛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午。”

    “快,回去!”胡宗宪便要下关,却被李时珍牢牢拉住道:“先把伤口处理完。”

    “管不了那么多了。”胡宗宪想要挣脱他。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李时珍淡淡道:“现在你是我的病人,就必须听我的,先把伤口处理完再说。”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加快起来。

    碰上这种犟人,胡宗宪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坐下,口中不时催促道:“快点,快点。”

    “别催我,不然出了岔子,你下半辈子吃苦。”李时珍皱眉道。

    胡宗宪只好闭嘴。他心里如油煎火烹一般焦急,唯一的好处是完全忘记了疼痛。

    终于捱到包扎完最后一圈,李时珍又嘱咐道:“半个月内不许剧烈运动,不许动怒,也不许吃生冷辛辣的东西。”

    胡宗宪连连点头,起身让亲兵给自己穿衣服道:“我得回去了,先生跟我一块吗?”

    李时珍一边洗去手上的污血,一边摇头道:“我是大夫,哪里伤病患多,我就在哪里。”

    “那好。”胡宗宪点点头,吩咐左右道:“照顾好先生。”便下了关城。还没出去,又见到亲兵领着另一个信使过来,禀报道:“沈大人先一步去了西溪别墅……”

    胡宗宪心下稍宽,但仍然快马加鞭往杭州去。行出数里,再碰上一个信使,向他禀报道:“沈巡按在西溪别墅与赵部堂发生冲突,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胡宗宪彻底松了口气,望着杭州城的方向呆立许久,这才大叫一声道:“拙言啊,我胡宗宪今生定不负你!”便拨转马头,往反方向奔去。

    “中丞,我们要去哪里?”亲兵们紧紧跟在后面。

    “宁海,南溪温泉。”胡宗宪咬牙切齿道:“不能让那位再泡下去了,必须让他马上写信给京城,让他搭救拙言!”说着狠狠一拍马臀:“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去燕京自首,大家一起玩完!!”

    鉴湖的画舫上,也在密切的注视着杭州城里的动静,仅仅隔了一天,便知道在西溪别墅发生的一切。

    匆匆而来的唐顺之,双膝跪在季本和王畿面前,叩首道:“二位恩师,请你们务必救救拙言,”说着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脸了:“拙言这孩子虽然心机深沉,却是识大体,顾大局的。这次他并不是要护着胡宗宪,更不是要护着赵文华,而是在保护咱们东南的最后一丝公道啊!”

    “诸位肯定清清楚楚,在咱们东南闽浙,总是存在那么一些心狠手黑、唯利是图的大家族,他们为了谋取暴利,不惜与倭寇勾结,进行猖獗的走私。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为了一己私利,无恶不足,给倭寇通风报信,打探消息,甚至直接参加对我大明民众的抢劫!”

    “为了避免真面目被拆穿,他们对地方官员拉拢腐化,恐吓要挟,以求官府能与其同流合污!一旦碰到那有气节,有想法,想要为国为民做些事情的,便立刻私下伪善的面具,攻讦陷害、打压孤立,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唐顺之无限愤慨道:“远了不说,便说这十年来,朱纨、王忬、张经、李天宠、周珫,这些都是我大明最好最能干的官员,却相继倒在浙江这个污水坑里,难道只是因为那只幕后黑手太厉害吗?”

    在唐顺之的逼视下,众人都低下了头,便听他怒吼一声道:“不!绝不是这样……沿海才有几个大族?大多数还是在内陆的,论实力要比他们沿海的强得多,为什么他们就能一次次兴风作浪,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在这里摇头叹息呢?”

    大家窘极了,有人便讪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同气连枝,碍于颜面,不好出手的……”

    “不见得吧?”唐顺之冷笑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个说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大家都有成片的茶园,数不清的织机,每年产出那么多的茶叶绸布,只有卖了才能赚到钱!而那些沿海的大族,就是大家最大的买家!所以我说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甚至纵容包庇,就是不想断了这条主要的财路,对吗?”

    王畿摇摇头,轻声道:“也不是这样,倭情这么严重,带来的损失已经远超过收益了。”指一指在座的诸位道:“他们哪一位的家里损失都很大,都恨死那些跟倭寇勾结的畜生了,”说着叹息一声道:“只是,多少年的你来我往,他们手里早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咱们也是有通倭罪过的,若是把他们扳倒下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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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人品无敌……

    听完老师的说法,唐顺之沉声道:“正是因为大家都怕被牵连,都想要明哲保身,所以才会让实力不如我们的人肆无忌惮,猖狂无比!试想一下这次如果没有拙言,会是什么结果?”

    “胡宗宪在劫难逃了……”季本缓缓道。

    “岂止是一个胡宗宪那么简单?”唐顺之提高声调道:“如果这次再让那些人得逞,他们无敌的形象便彻底树立起来了。那以后所有的继任者,哪个还敢与他们作对?恐怕一进浙江就得投贴下拜,与他们沆瀣一气,以求自保了吧?”

    “拙言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义无反顾的出手!”唐顺之质问众人道:“他是为了谁?为了他自己吗?”

    众人全都摇头,他们都很清楚,对于前途无限的解元郎来说,置身事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而沈默一直以来,给大家一种深沉圆滑的印象,他们觉着这种人,肯定是事事以己为先的,却万万想不到,他能在这个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出来!

    “别的先不说,”王畿与季本交换下眼神,终于开腔道:“无论如何,拙言是必须保住的!”

    季本接过话头道:“确实,如果连他都保不住,就太让人寒心了,以后谁还愿意为东南的事情出头?”顿一顿道:“如果同意我们俩看法的,请举一下手?”

    所有人同时举手,一个都不少,虽然对于如何对付害群之马,他们仍然保留意见,但对于搭救沈默这件事,众人是没有分歧的。

    看着没人反对,王畿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我便以大家名义,给徐阁老写信,请他务必帮忙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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