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看看,四楼有没有座位了?”沈默下令道。

    “哦,”铁柱便点点去了,须臾带着个伙计转回来。那伙计点头哈腰道:“四楼都是大包厢,起价五两银子,大人您看咱们人少,是不是要个三楼的小包,那个就很好了。”

    “怕我没钱么?”沈默板着脸训一句道:“铁柱,先给他十两押着。”

    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伙计这个气啊。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假装给自己一个嘴巴道:“小的多嘴了,大人楼上请。”

    上到四楼,最靠北的包间,使女奉上香茗,沈默点菜,铁柱和轿夫们站在一边。

    这里每一道菜都价格不菲,甚至是昂贵,沈默忍着肉疼,不动声色的点了一桌,又对准备唱曲的歌记、琴姬道:“本老爷吃饭喜欢肃静,你们都出去吧。”铁柱便上前打了赏,将闲杂人等轰出去。

    上菜速度不快,沈默都吃饱了,才摆满了桌子,他指着桌上几乎未动的菜肴道:“你们也用吧,我去一边歇歇。”

    沈默便端着个紫砂壶,让铁柱给他拿把椅子到窗边,仿佛在欣赏京都的美景,但谁也没法看到,他嘴角挂起的一丝冷冷的讥笑。

    从酒楼俯瞰过去,沈默见到了某人大兴土木的超级豪宅。

    这趟差事回来,沈默恢复了平静,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从容不迫了,任凭李默掀起的风暴越来越大,他也不再理会,反而把差事办得更好更稳,赢得了阁老们的赞许,和嘉靖陛下的夸奖。

    但徐渭坐不住了,七月份的某一天,大家又休沐,他终于找到了与沈默独处的机会,劈头盖脸的问道:“那事儿还干不干了?”

    “不急。”沈默微笑道。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急?”徐渭小声愠怒道。

    “咱们是缸里有粮,心里不慌。”沈默俏皮道:“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呢?”

    “剩下的年青老虎一定把你吃了!”徐渭脸色彻底难看道。

    “不会的,”沈默摇头笑道:“如果老老虎真的要输,我们就动手!”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徐渭逼问道。

    “文长,这阵子我反复想过了。”沈默深深看他一眼道:“虽然咱们瞧不起严阁老,但不得不承认,他老人家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本事,绝对可以排进史上前三。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下来,他早已经把自己置身于一张由无数官员共同组成的保护网中,这是一股极其强悍的势力,是一个无比坚固的利益共同体,想要彻底摧毁它,单靠常规手段,是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呢?”徐渭仍然不依不饶的问道。

    “所以,李默想要乱拳打死老师傅,从正面突破,大刀阔斧的进攻,是不会消灭他的。”沈默指一指西苑方向道:“几十年不辞劳苦、细致周到的服侍,让那位早已经离不开严阁老了……虽然那位也知道要更新换代,但他更想让严嵩发挥完最后一点余热,被自然淘汰掉。”

    “李默削一削严嵩的党羽没问题,甚至陛下也乐见其成。”沈默双目清明无比道:“严嵩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一直容忍他。但一旦李默想要触动严党的核心,严嵩父子和他那几个干儿子,那严嵩一定会跳起来的,皇帝到时候也会偏帮他,把他护下来的。”

    说着呵呵一笑道:“所以我推断,如果严阁老没有应对措施的话,最后的结果八成是,双方分庭抗礼……哦不,甚至可能是三国演义。”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那位不动声色的徐阁老,在沈默眼里才是最可怕的人物。

    “这只是你的推测!”听他说了半天,徐渭不爽道。

    “但我觉着,虽不中亦不远矣。”沈默摇头晃脑道。

    他故作滑稽的样子,把徐渭都笑了,笑骂一声道:“那那天晚上你去找我干啥?这不玩人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沈默流露出一丝苦笑道:“干咱们这行的,就怕有个能置你于死地的敌人,万一要是严阁老真倒了台,我可就万劫不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徐渭道:“你是说非得李默真要把严嵩干掉了,才用我说的那法子?”

    “非也。”沈默摇头笑道:“还有我快要被李默干掉时,也会用。”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徐渭翻翻白眼道:“反正没有人知道是咱们干的,早把他拉下马多好,你也能早解脱。”

    “不行,”沈默坚决摇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趟这个浑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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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章 狼狈为奸的父子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沈默摇摇头道:“咱们这一辈还长着呢,保不齐哪天就有人蹦出来,以此指摘咱们。”他忘不了那账册的事情,与徐渭做得那么隐秘,却依然没有逃过别人的眼睛。

    说着沈默叹口气道:“偏偏李默这人的名声比严嵩强多了。”在工作中,李默是个很勤劳的人,他兢兢业业,每天从早干到晚,很能工作,别人几年干不了的事,他几天就能搞定。在生活中,也是以身作则的廉政典范。在他主持外察期间,给他送礼求情的人从门口排到街上,等几天,他一个都不见,所有的礼品都退回去,退不了的就扔掉。

    有这样的两大优点,再加上对立面站的是严嵩,这位极不光彩的权臣――这让李默的生前身后名都差不到哪去,至少‘忠臣、清官’这两顶高帽,他老人家是戴定了。

    这正是沈默所忌惮的地方,因为在那些榆木脑袋的文官看来,与清官作对的一定是贪官,与忠臣过不去的也一定是歼臣。如果自己动手,几乎一定会被定姓为贪官与歼臣,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而在大明的朝堂上,如果失去了‘正义’这面大旗,虽然有可能如严阁老一样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可要想让人心服口服,一呼百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沈默的信念里,为官只是帮他实现抱负的阶梯而已,如果这阶梯没法载他去触摸理想,就算能把他托到万人之上,也依然只是个废物。

    看到徐渭失望的神情,沈默轻声安慰道:“兵法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官场上更是如此,用最小的动作,取得预想的成果,这才是不败之道。”

    徐渭皱着眉头道:“你方才说的是,如果严嵩没法应对的情况。那如果他有呢?”

    沈默低声道:“如果有,李默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对敌人斩尽杀绝是严嵩的习惯。据我所知,严世蕃运用金钱与权势,从吏部衙门到李默的私邸,都安下了许多‘眼线’,无分曰夜地在窥伺他的起居行动,希望找到李默的命门……”说着深深一叹道:“而且以阴谋算计论,严世蕃一个顶我们俩,咱们能看到的漏洞,他没有道理看不到!”

    “你是不是高看了那只独眼龙?”徐渭颇不以为然道:“如果他也发现了李默的命门,怎么迟迟不发动,眼睁睁看着徒子徒孙倒霉?”

    “隐忍,政客如狼。”沈默淡淡道:“就像最老练的草原狼,悄悄潜伏,等待时机,一击必杀!”

    “严世蕃真那么厉害?”

    “严世蕃不行,那个人太焦躁自负,但严嵩可以!”沈默再叹口气道:“他们是子谋父断,所向披靡啊!”

    把徐渭安抚住,沈默继续静静的等待,眼看着严阁老溃不成军,李时言乘胜追击,朝中人心思变,官员们纷纷或明或暗的表示了对李太宰的效忠。一时间野火春风,熊熊燎原,真有李氏代严的倾向。

    在一片大好形势下,李默判断己方,已经完成了对严嵩的合围,只等明年丁巳京察,再将严党骨干清除……恐怕不用等到明年,那些乌合在严嵩旗下的党羽,就已经做鸟兽四散了。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众叛亲离的严老贼,也会心灰意懒的辞官回家,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吧。

    他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山响,那座沉寂了半年之久的严府,也终于有了活动的迹象。

    西长安街,严府那极为奢华的书房中……赵文华和鄢懋卿,还有吴鹏等几个骨干齐聚一堂,围绕着严世蕃如丧考妣的哭诉着,这半年来损失如何如何严重,多少多少手下被李默攻掉了。严世蕃起初还耐着姓子安抚,但他脾气本来就不好,不一会儿便如爆竹炸开一般,怒吼一声道:“有完没完?都伸手进裤裆里,摸摸你们的卵子还在不?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叽歪起来没完没了?”

    他一发火,腮帮子紧紧绷着,一只好眼中却闪烁着幽寒的光,仿佛吃人的饿狼一样。众人登时全蔫了,都缩着脖子,畏惧的望着小阁老……“严世蕃,你吵什么吵?”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身锦袍的严阁老,在两个俏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进到书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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