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沈默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谁让我鞭长莫及呢,只能腆着脸求鉴川兄了。”

    “好吧,既然你沈默开口了。”王崇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就帮你这个忙!”

    “多谢兄长!”沈默深施一礼道。

    “哈哈,不客气,谁让咱们兄弟投缘呢!”王崇古笑道:“来,喝酒,喝酒!”

    “好,喝酒!”沈默也举起酒杯道。

    就在两位府尊推杯换盏的时候,海瑞与王用汲,正在将新方案一家家的游说,尽管口干舌燥,两人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尽管各自的信念不同,但激情是一样一样的。

    当海瑞完成一天的拜访量,坐在树荫下喝水吃饼的时候,一个老汉在一个女娃的搀扶下,怯生生的凑到边上,小声问道:“敢问,您是海老爷吗?”

    海瑞赶紧喝口水,将口中的食物冲下去,长舒口气,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海瑞。”

    那老汉便和女子便一齐给海瑞跪下,还未开口,便已经哀哀痛哭。

    海瑞一见,便明白几分,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早就有了经验。海瑞将那老汉扶起道:“老人家,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啊?”

    “草民要告状!”那老汉正是在周庄给沈默唱戏的魏有田,打听到海瑞受命疏浚吴淞江,便辞别那掌柜的,在女儿的陪同下,从周庄一直走到这里,一路打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海青天。他已经反复诉说过自己的遭遇,是以很快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而且他还告诉海瑞,听乡亲们说,那伙人已经下了封口令,说谁敢跟官府胡说八道,就让谁跟他家一样的下场。

    以海瑞嫉恶如仇的姓子,听闻之后自然气愤无比,当即决定立刻去魏老汉住的魏家庄看看。他除下官服,换上布衣,对跟班衙役道:“你们把魏家父女俩,带回苏州城去。”

    “大人,您呢?”衙役们问道。

    “我还有别的事情,留下一个跟着我就行了。”海瑞便对魏有田道:“老大哥,你先跟他们回去,他们会给你安排住处食宿,等我问明白案情再作计较。”

    “全凭您老做主。”魏有田忙不迭道。

    与众人分手之后,海瑞便与一健卒,分乘两匹骡子,往三十里外的魏家庄去了,到了地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下来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手下问道。

    “从现在起,不要叫我大人。”海瑞吩咐道:“我是苏州城一家票号的账房,你是我的保镖,我们是往太仓去的,记住了么?”

    “记住了。”能跟他单独出来的,自然是聪明伶俐之人。

    “好吧,我们先找找那魏有田家。”海瑞道。

    “记得是在村口东头第二家,很好找的。”手下道。

    “过去看看。”两人便牵着牲口,从东头进了村,走到第二家,从外面便可以看到,院子很大,门面也比左邻右舍要气派,只是大门虚掩,透过门缝往里看看,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动静,显然是没有人了。

    “我进去看看。”手下自告奋勇道,却被海瑞一把拉住,道:“不必了。”手下赶紧缩了回来,却见海瑞伸手敲门,口中大声道:“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手下心中奇怪道:‘分明是没有人的,大人为什么还要叫,难道是叫鬼吗?’便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起来。

    这时隔壁一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探出头来道:“你们找谁?”

    “这位大叔,”海瑞转过头去道:“我们不找谁。”

    “不找谁敲什么门?”

    “我们是从苏州城而来,往太仓州去,因为道路泥泞慢了行程,赶不到客栈,只能来贵村叨扰,祈求借宿一宿。”海瑞满嘴酸乎乎的,像极了老百姓心目中那些冬烘账房之类的酸先生。

    “哦,别敲了,他们家没人了。”老汉端详他半晌,感觉不是个坏人,便打开门道:“过来我家吧。”手下这才恍然,原来大人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多谢老人家。”海瑞感激不禁道:“我会给您钱的。”便和手下牵着骡子进去老人的院子。

    “什么钱不钱的,”老汉一边给他俩指栓牲口的桩子,一边打趣笑道:“你是个教书先生?”

    “不是,账房。”海瑞道。

    “都差不多。”老者将他俩领进屋去,给他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老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里屋里还有媳妇儿和闺女,当然不会出来相迎了。

    老婆子便为客人张罗饭食,老头请他坐下,拉着孙子道:“这是大儿子的,小儿子的还在怀里呢。”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庄户人家的晚饭自然粗鄙,黑面汤加粗粮饼子,还有些萝卜咸菜而已,但对海瑞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倒是那手下吃惯了白面,嗓子受不了粗粮,只好推说有胃病,喝汤吃咸菜。

    海瑞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又见多识广,此刻刻意与对方拉近距离,自然不太困难。一顿饭下来,便已经跟那老汉称兄道弟起来。

    “您的儿子呢?”吃饱了饭,海瑞端着粗茶碗,轻啜着杯子里的苦茶,问道。

    “哦,两个儿子都在大户家当长工。”老者笑道:“现在农忙时候,老爷家的活太忙了,便都住在庄子里不回来,管吃管住,还双份儿钱,划算的很。”

    “原来如此。”海瑞呵呵笑道:“我说隔壁家里怎么没人呢,原来是给人扛活去了。”

    “哈哈……”老头笑道:“我说你这位先生,光会算账不看世事,老魏家那么大的宅院,自己的活都干不过来……”说着一下子消沉下去道:“哎,可惜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那家已经破了。”

    “破了?”海瑞装作好奇问道:“怎么破了?”手下现在对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原来除了声东击西,还有抛砖引玉的目的啊……“破了就是破了,问那么多干什么!”老头突然烦躁道。

    “哦,”海瑞被训了,仿佛很不开心,一脸的沮丧坐在那里。

    老者大感抱歉道:“我给先生赔不是了,您千万别在意,只是他们家的事儿啊,咱们还是别提的好。”

    “怎么?闹鬼吗?”海瑞一脸紧张道。

    “不是闹鬼,是人闹的。”对于很多热情似火的人来说,保守秘密实在是太困难的一件事了,这老先生恰恰就是其中一位,虽然提醒自己不说不说,却还是忍不住透露一星半点。

    “人闹的?”海瑞好奇更胜了,追问道:“您快说说吧,好奇死我了。”

    “不是我不想说,”老者苦着脸道:“实在是说不得。”

    “怎么说不得了?”海瑞问道:“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哎,那就跟你简单说说吧。”老者心说‘要是不说的话,非得把咱俩都憋死’便道:“隔壁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大人物,结果一家被逼得死的死,散的散,就是这个样子,”说着紧紧抿住嘴道:“这事儿不能说太细,你就别再问了。”

    “难道官府不管吗?”海瑞那会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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