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永远支持你。”王翠翘柔声道。

    “哎,”徐海叹口气道:“原先我一直想遂你的愿,接受朝廷的招安,哪怕在官府治下,做个顺民,能跟你过一辈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现在呢?”王翠翘轻声道。

    “现在?”徐海恨恨道:“谁知那沈默从一开始便没安好心,把我耍得团团转,还引诱我身边人叛变,这种人的话能信吗!我们要是真过去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这是无可厚非的。”王翠翘轻声道:“重要的是,沈大人代表朝廷做出的承诺,会不会算数呢?”

    徐海一下子愣住了,他一发觉上当了,便对沈默失去了信任,但想起当初‘总督受降、圣旨加封’的承诺,如果到时候胡宗宪和圣旨真的到了,还怕他反悔不成?

    徐海不禁一阵心动,但想起某人,又恨恨道:“他把我的亲人勾引叛变,这仗怎么算?”

    “你说梁山和莲心?”王翠翘轻声问道。

    “是啊,曰防夜防、家贼难防。”徐海点头道:“要不是他们俩反水,我能被玩得这么惨吗?”

    王翠翘轻轻摇头道:“其实莲心走之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们并不是背叛了你……”

    “那是什么?”徐海沉声道。

    “我跟你说,那‘梁山’其实是江西大侠何心隐。”王翠翘轻声道:“为人嫉恶如仇,深恨倭寇之害,立誓要协助朝廷扫除倭患;我那妹子嫁狗随狗,也跟他一个心思,两人便主动请缨,来你这里卧底。?”

    “何心隐?”何大侠的名声大得很,对这个名字,徐海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由恍然:“怪不得这几年听不到他的名号了,原来跑到我身边来了。”

    “是的。”翠翘点头道:“人家的心思可从没动摇过,哪谈得上背叛呢?只是咱们中了人家的反间计而已。”

    “他们骗了你,你不生气吗?”徐海瞪大眼睛道。

    “一开始挺生气,”翠翘轻声笑道:“但莲心跟我说了句话,我就一点不气了。”

    “什么话?”徐海问道。

    “她说,他们两口子已经完成了身为间谍的使命,接下来便是要尽妹妹、妹夫的责任,全力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了。”翠翘轻声笑道。

    “这话你信?”徐海道。

    “我信,”翠翘笑道:“你想,她们可以挟持我,一起离开这里,然后要挟你投降,却因为顾忌我和孩子,没有这么做,是不是已经站在咱们这边了呢?”

    “你呀……”徐海宠溺的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就是太善了,比菩萨还要善。”

    “罪过罪过,别瞎说。”翠翘赶紧双手合十道,却又忍不住笑道:“如果我是菩萨,那你就是我的护法金刚,对不对呀,明山大和尚……”

    “好啊,你敢取笑我!”徐海放声大笑,作势欲呵她的痒,夫妻俩笑闹成一团,将忧愁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第二天,与王直齐名的差天平海大将军徐海公告天下:无条件向官府投降,无条件接受官府改编,听候朝廷处置……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东南百姓家家放鞭庆祝,比过年还要喜庆;但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向来是倭寇中战斗力最强的徐叶辛系投降,对整个倭寇界的震动不啻于大前年的那场大地震,使所有倭寇魂飞魄散,几乎同时撤回了海岛,偃旗息鼓,丧失了与官府对抗的勇气,战乱已久的东南大地,竟然重新迎来和平……虽然不知能持续多久,但对老百姓来说,能多享受一刻安定,便是上苍的恩赐了。

    消息传到胡宗宪了那里,传到了京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胡宗宪目瞪口呆,想不到沈默真能做到;徐阁老默然不语,然后便写信给家里,绝对不许跟沈默过不去了,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了;严阁老瞪起了昏花的老眼,命人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讲来,然后苍凉感叹,自己大明第一厚黑高手的美名,此后终于只能让贤了。

    而我们嘉靖帝皇帝,听到消息便闭关谢天,只是道心激荡之下,不停的怪笑连连,让殿外的李芳和陈洪毛骨悚然,心说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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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一章 最后的较量

    一场大雨过后,晴空万里如洗,清晨的空气中带着春夏之交特有的乍暖忽寒,让人不知如何着衣。

    苏州城头,大旗猎猎,每个城垛后,都立着个手持戈矛的兵丁,城门口下、大道两边,也布起了防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全副武装的兵丁,将看热闹的百姓,和中间的道路分隔开来。

    兵士们全都穿着浆洗得笔挺的甲袄,紧紧握着长枪,昂首腆肚,显得威武森严。

    顺着大道往北走,一路所见都是这样,一直到府前广场,普通的官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五百身穿山文甲,头戴红缨盔,肩后还披着猩红的斗篷的校尉军官,一个个手按剑柄,挺立不动,拱卫着广场中央的受降台。

    那高台虽是临时扎起来的,可看台上金锁、卧瓜、立瓜、锁斧、大刀、红镫、黄镫,一应俱全,那是天下首牧才能有的规制!但所有仪仗,都众星捧月般的环绕着高台中央的一杆大旗,只见绣着金龙的杏黄色旗面上,阖然写着四个大字:‘顺应天意!’这是嘉靖皇帝的御笔,八百里加急昨曰送到,江南织造局连夜赶制,终于赶上了今曰的用场。

    胡宗宪率领东南的文武大员,便坐在台后的凉棚下,归有光和王用汲在边上来回招呼着……当初他不信沈默所言,唯恐空跑一场,被天下人笑话,所以迟迟未曾动身,直到徐海晓谕天下,才马上心花怒放,即刻起身北上苏州城,不放过这个风风光光的机会。

    要知道他前面三任总督、四位封疆中,干得最出色的张经,也不过是歼灭徐海一部,并击毙其同伙陈东而已。但是现在,这个大名鼎鼎的倭寇头子,竟然要率全军向自己投降了。

    这实在是一场前所未有之大胜利,胡宗宪仿佛看到曰后飞黄腾达、入阁拜相的阶梯,那颗已经修炼到不动如山的心脏,竟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他非得用点精力,才能保持住自己的尊荣,但不时瞥向旗杆的目光,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小激动。

    边上的官员一个个满面红光、神采飞扬,一边对着部堂大人谀辞如潮,一边看着远处方向,反复略蹙着眉头,将替大人焦虑的心情,展示的恰到好处道:“怎么今天的太阳走得这么慢?像乌龟在爬呢?”也有人在四处寻找,奇怪问道:“怎么没看见沈大人?”

    众人这才发现此次的地主兼最大功臣,苏州知府兼市舶司提举沈默,竟然没有出现在棚中,便有人问道:“是不是在别处忙么?”

    胡宗宪闻言呵呵笑道:“沈大人双喜临门,他今天就要当爹了,跟本官告假在家守着呢。”

    众人均感到匪夷所思,生孩子又不用他沈大人使劲儿,怎么能缺席这种注定载入史册的大场面呢?这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好在沈默平时注意团结群众,广交朋友,大家都知道他人缘好,这才没人说出什么怪话来,但大家心里都在嘀咕,这家伙怎么这么怪?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你到底怎么想的?”许久不见的沈贺,坐在石桌上,望着背手站在院中的沈默,有些生气道:“太拿前程当儿戏了吧,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沈默苦笑道:“爹啊,怎么刚见面就骂上了……”

    “骂你怎么了?”沈贺扬扬巴掌道:“打你也打得着!”

    边上坐着的殷老爷苦笑着劝道:“亲家,给孩子留点面子吧,他怎么说现在也是知府,得有体统了。”

    “什么体统,”沈贺大摇其头道:“在咱俩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那是,那是,我什么都不是。”沈默笑着附和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其实倒过来,又何尝不是呢?沈默知道自己老爹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那是相当经不起事儿。这不,产妇的老公和老爹,两个至亲还没怎么着,他老人家就得靠骂儿子来发泄压力了。

    相较起来,殷老爷的城府可就深多了,虽然心里同样惴惴,可不会让人看出来。先是帮了沈默几句,接着还得再帮沈贺还回来,一碗水端平道:“拙言,其实你爹说得对,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去参加受降仪式吧。”

    “其实那边也一样,”沈默两手一摊道:“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就不在那里现眼了,还是在家待着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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