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英明……”陈洪只好打住,不敢再为严世藩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芳回来了,双手将一份奏章呈上,嘉靖只见上面“苏松巡抚鄢懋卿呈”八个字,不由有些不爽道:“这个鄢懋卿,到现在不知道朕派他去干什么。”显然是嫌鄢懋卿的落款上,少了市舶司提举的职衔……其实人家鄢懋卿乃是雅人也,纯为了封面整洁才这么写的,谁知让皇帝误会了。
拿起鄢懋卿的那份奏章,嘉靖看到李芳手上还有一本,问道:“这是谁的?”
“苏松巡按林润的。”李芳轻声道。
(未完待续)
------------
第五三九章 攻势
玉熙宫中,檀香袅袅,嘉靖帝面无表情的打开鄢懋卿的奏章,戴上眼镜察看起来。看了一会儿,皇帝突然面露不耐之色,将那奏章扔到地上,哼一声道:“陈词滥调,一点新意都没有。”
便又拿起林润的折子,打开一看,竟弹劾鄢懋卿的,嘉靖不由冷笑道:“看看吧,弹劾的折子马上就来了。”就细细阅读起来:‘臣苏松巡按林润,疏劾总理市舶、巡抚苏松、左副都御史鄢懋卿贪冒不法五罪……一、勒索属官贿赂巨万;二、随意受理词讼,搜括富民钱财。三、宴会曰费千金,用钱如土;四、虐杀无辜平民、商户;五、加额重敛关税,将原先的税率破坏殆尽,几至激变,以至于罢市现象时有发生,严重影响了市舶司的正常运转……”
林润的弹劾折子,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除了列出一条条罪状外,还有详细的细节描述,由不得人不相信……他说,鄢懋卿倚仗严氏父子,所到之处鬻权纳贿,监司郡邑的官吏见他时都跪行蒲伏于地;而且此人生姓奢移,家里用彩锦装饰厕所,用白银制作便溺器皿。每年按时节送给严氏和诸位权贵的财物,不可胜计。他外出视察时,经常与妻子同行,[***]成五彩舆,让十二个女子抬着,道路上人们看到无不惊骇……当然,这些对嘉靖皇帝来说,都是可以容忍的;但唯有一条,挑起了皇帝的怒火――林润说,鄢懋卿将市舶司收上来的关税一分为三,三分之一送到分宜、三分之一送到丰城、剩下三分之一才送进京城!
“怪不得才收上来一半呢。”嘉靖咬牙切齿道:“原来朕拿的是小头,大头都让人家拿了!”说着重重的一拍桌子,殿里的众人马上全部跪下,只听皇帝沉声道:“传令陆炳,命北镇抚司立刻查封江南市舶司账目,用最快的速度押运进京!”
西苑发生的一切,很快传遍了京城。
严府中,严嵩忧心忡忡的找来严世藩,问他道:“鄢懋卿的事情,真如那林润所说?”
“**不离十吧。”严世藩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下首道。
“这个林润是谁的人?”严嵩又问道。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严世藩摇摇头道:“我让吏部去查了,先揭开那家伙老底,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严嵩缓缓点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前次科场弊案的还没过去,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世藩摇摇头,眯眼道:“不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原先咱们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那怎会接连出岔子呢?”严嵩皱眉道:“东楼啊,你可不要一味护短,小心那些人把你害了呀!”
“爹……你想多了!”严世藩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什么护短不护短!这次的事情也好,上次的事情也罢,分明就是有人在里面捣鬼……”说到这,他突然愣住了,手扶着下巴出神良久,突然狠狠一拍桌子,差点把严阁老给吓掉魂。
严世藩却根本顾不上老爹,他从椅子上弹起,手负在身后,在屋里来回踱步道:“我们中了别人的连环计!这次的鄢懋卿贪冒案,和上次的顺天乡试舞弊案,并不是单独存在的,这两个案件一前一后,前者是后者的铺垫,后者是前者的目的!”
严阁老年纪大了,思路跟不上趟,只好苦笑道:“你说简单点,我怎么听着像绕口令呢?”
“很简单!他们先用顺天乡试弊案压制住我们,让我们在皇帝那里失了分,然后才亮出屠刀,指向鄢懋卿!这时候因为皇帝对我们还没消气,咱们也没法营救他,不然越描越黑,还会牵连更多的人。”严世藩说着咬牙切齿道:“这是逼着我们丢车保帅啊!”
严嵩露出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让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呢。”
“当然了。”严世藩点点头,叹口气道:“那人很老道,分寸拿捏得炉火纯青!”说着坐回椅子上,道:“您想啊,上次乡试的事情陛下没处理,我们还庆幸了一阵子,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怎么讲?”严嵩问道。
“如果当初皇上明着处理了乡试弊案,我们所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吴山,咱们再损点颜面而已,但可以让皇上消气。”严世藩为乃父分解道:“现在皇上没处理这事儿,他给搁置下来了,那口气可就消不掉了。而且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咱们的面皮也没保住……就连吴山,您觉着他在陛下心里种下那么坏的印象,还有可能留的下吗?”说着又是一叹道:“里外里下来,处理倒比不处理的好,要是当初处理了,陛下消了气,咱们也好装装委屈,说点好话,保住鄢懋卿;现在倒好,咱们连皇上都不能见,他气也没消,怎么给鄢懋卿说好话?”
严嵩听明白了,缓缓道:“那你说是谁在幕后指示?”
“除了他还能有谁!”严世藩恨恨道:“一般人也干不出来,除了那个徐华亭,谁有那么大本事?!”
“徐阁老……”严嵩点点头道:“他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当然有这个动机了。”严世藩道:“别忘了他就是松江人!原本苏松巡抚是他的学生,还不知把多少好处都给了他家,现在换上咱们的人,他家的特权没有了,开始难受了,就想着给鄢懋卿挪挪地方,换回他们自己的人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严年的声音道:“老爷、少爷,舅老爷来了。”
所谓的舅老爷,就是吏部尚书欧阳必进,他是欧阳夫人的亲弟弟,但并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而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上进,正德八年中江西乡试,十二年登进士第……那时候他姐夫正在山里隐居呢,自然指望不上……之后授礼部主事,官至浙江布政使、郧阳巡抚、两京都御史及刑、工、吏部侍郎,端的是资历深厚,无人可比。也是一员实实在在的能吏,嘉靖帝给他的评语是‘端慎老成’,在朝野的风评也不错。
其实欧阳必进打心眼里瞧不上严嵩父子的做派,无奈自己生为严嵩的小舅子,严世藩的亲舅舅,天生就有那么一层关系,所以也不受清流待见,一直于夹缝之间品味寂寞,整个人的脾气也变得很古怪。
说起来人可能不信,若不是他姐姐病重,欧阳必进已经有十几年不进严家门了。
严世藩打开门,把他请进来,皮笑肉不笑道:“舅舅来了。”
欧阳必进点点头,朝严嵩行礼道:“我来看看姐姐,顺便把你们要的东西给带来了。”
严嵩眯着眼、感伤道:“任夫啊,看过姐姐了吗?”
“看过才过来的。”一提到姐姐,欧阳必进有些感伤,叹息一声道:“姐姐的身子,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严嵩两眼露出悲伤的深情道:“我十九岁与你姐姐结发,当时她十七岁,相濡以沫超过一个甲子,她今年冬天过了生曰,也要八十了……”说着眼角泪花溅出道:“我现在就一个愿望,就是让她能过了八十大寿,这样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虽然对这个姐夫一肚子意见,但欧阳必进很欣赏他对姐姐的一往情深,闻言面色柔和下来,轻声安慰道:“很少听说夫妻可以相携六十年的,姐夫和姐姐已经是人瑞了……”
两人在这里长吁短叹,那边的严世藩不耐烦了,拿过欧阳必进带来的文件,在一边看起来――那是他要的林润的资料,只见上面记载道:
‘林润,福建莆田人,字若雨,号念堂。嘉靖九年生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进士。初任临川知县,后授苏松巡按御史。’
即使以记载详尽著称的吏部官员档案,关于这个林润的记述,也仅有不到五十个字,可见此人的资历尚浅,不过是只官场菜鸟。
但就从这不到五十个字中,严世藩看出了一些端倪――‘福建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前者是因为他对福建人特别警惕,因为这些人在朝当官特别抱团;后者是因为那年的主考,恰恰是徐华亭!
‘徐阶!’严世藩暗暗咬牙道:‘果然是徐阶!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好吧,尽管放马过来,看看你这次能不能翻了天!’
京城的另一座相府中……内阁次辅徐阶,难得的在家休息一天,却也无暇含饴弄孙,而是抽出时间,接待前来拜访的某人。
他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没有一点架子,笑眯眯的望着对面的张居正,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
张居正坐在下首,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一般。
徐阶便耐心等着,等他最后拿定主意。
好在张太岳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他最终抬起头来,望着徐阶道:“老师,这下可要麻烦了。”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48429
48430
48431
48432
48433
48434
48435
48436
48437
48438
48439
48440
48441
48442
48443
48444
48445
48446
48447
48448
48449
48450
48451
48452
48453
48454
48455
48456
48457
48458
48459
48460
48461
48462
48463
48464
48465
48466
48467
48468
48469
48470
48471
48472
48473
48474
48475
48476
48477
48478
48479
48480
48481
48482
48483
48484
48485
48486
48487
48488
48489
48490
48491
48492
48493
48494
48495
48496
48497
48498
48499
48500
48501
48502
48503
48504
48505
48506
48507
48508
48509
48510
48511
48512
48513
48514
48515
48516
48517
48518
48519
48520
48521
48522
48523
48524
48525
48526
48527
48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