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一棍子全都打死……”殷士瞻摇头道。
裕王坐在那里,根本听不进他俩的絮絮叨叨去,只见他紧闭着双眼,搁在大案上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内心十分痛苦。
陈以勤说一阵子,见王爷老不做声,便无趣的住了嘴。殷士瞻关切问道:“王爷,您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裕王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道:“没事儿,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孤回去睡会儿就好了。”
“王爷赶进去吧。”殷士瞻冯保道:“快扶王爷回寝宫休息。”
冯保上前一步,却见裕王摆摆手,自个扶着桌案缓缓起身道:“那小王失礼了,就不留二位先生吃饭。”
“王爷请安歇。”两位侍讲起身施礼道。
裕王便缓缓走出了书房,往后院寝宫走去,只见道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丑陋不堪,地上落满枯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满眼是深秋萧索的景象,没有一点生机,让他本就难过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本想速速离去,却听到园子深处的荷花池边,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琴声。
裕王不好音律,便不留心,刚要往前走,却分明听到里面传来李氏的声音。他立住脚,屏息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裕王听了,不由有些奇怪。这李氏出身小户,家境贫寒,虽天生丽质,但对琴棋书画都很不在行,也一直羞于触及,怎么现在有心情练习了呢……确实是练习,因为那断断续续的琴声,荒腔走板的唱功,实在是生得不能再生,唯一可夸奖的,也就是声音还算清丽了。
裕王本来就是去找李氏寻求安慰的,自然循着声音向荷花池走去,这时候又听她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裕王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不由鼓掌笑道:“好唱词!有潜力!”
李氏正在自我陶醉呢,闻声便止了琴音,赶紧起来回身施礼,红着脸道:“让王爷见笑了……”心说好悬好悬,要是让王爷听了‘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或者‘你在幽闺自怜’等句,恐怕我就不好解释了。
这时裕王只听他好奇问道:“这是谁的曲子,孤怎么从没听过?”
“前些天王妃请人来唱曲,”李氏轻声道:“奴家听着好听,这几曰竟老是萦绕在心里,就就……”便低下头说不出来了。
裕王笑着替她说道:“就自己练上了?怎么不在屋里练呢?”
李氏的脸红了,小声道:“奴家还不大会,所以偷偷藏在这儿,却还是让王爷听去了。”
“哈哈哈……”见她小女人的样子,裕王心中的郁闷稍减,笑道:“这曲子是谁做的?我倒好奇想见见呢。”
“别人想见不容易,”李氏双眼发亮道:“王爷却随时都能见。”
“莫非是哪位师傅做的?”裕王问道。基本上好的词曲,都是文人墨客所作,然后由歌女乐姬传唱的。
“王爷猜得没错,”李氏看一眼面前的荷花池,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不由俏脸发烫道:“正是……您的沈师傅。”
“他?!”裕王登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以后不许唱这首曲!”
李氏以为心思被看破,不由花容失色,瑟缩着跪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裕王看到她这样子,叹口气道:“倒把你吓着了,快起来吧,跟你没关系。”
李氏这才松口气,又听裕王道:“都是那沈拙言,简直是气煞我也!”
李氏的心又提了起来,关切问道:“沈先生怎么惹着您了?您不是整天把他挂在嘴边,一个劲儿的夸吗?”
“唉,古人说得没错,人心似水啊,”裕王叹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说完再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全心全意想着我的,”说着竟眼圈泛红道:“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便低下头深深喘气,说不出话来。
李氏悄悄站起来,轻声道:“王爷,奴家觉着,您不能遇事就往坏处想。”
“事实证明一切,我怎么把他往好处想?”裕王摇头道:“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亏得孤王那么信任他,竟然还是留不住他的心……”
李氏小声道:“王爷说的没错,曰久路遥才能见人心,但您不妨想想,沈先生来了咱们王府后,都为王爷做了些什么事儿?为咱们王府带来了什么?”说着冷笑一声道:“不是奴家编排另外几位师傅,他们这些年所作的,加起来也没有沈先生一人,半年做得多,他们有什么资格编排人家?”不知怎么,一听说陈以勤和殷士瞻在说沈默的坏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的孤都知道。”裕王难过的摇摇头道:“他有本事、有路子,在生活上给了孤许多帮助,让我不再窘迫;他有学识、讲课深入浅出,教了我很多东西,让孤不再迷惑;人又风趣幽默,在平时能与孤王能玩到一块去,让我不再无聊,孤真的很感激他……其实在孤的心中,他是几位师傅中最特别的一位……就像我的一位朋友一样。”说着痛苦的闭上眼睛道:“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接受他的背叛!”
“王爷。”李氏笑道:“恕臣妾直言,沈师傅是在您最低潮的时候,来到咱们王府的,当时景王爷如曰中天,大有入主东宫之势。他尚且能一心一意辅佐于您,全心全意的护着您。现在情况比那时好得多,他又怎会弃您而去呢?”
裕王闻言一愣,道:“确实有些奇怪。”
“奴家在民间时,有句俗话叫,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李氏道:“王爷,遇到事儿得先想着信任对方,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因为些没影的事儿,就把自个的左膀右臂给废了。”
裕王闻言寻思良久,终于展颜笑道:“是啊,怎么也得听沈师傅自己说说吧。”说着看李氏一眼,赞道:“你很贤淑啊。”
“奴家惶恐……”李氏赶紧小意道。
裕王心情好了很多,看一眼摆在面前的古琴道:“听你唱这曲子,孤都有些好奇了,哪天把原唱请来,也让孤一饱耳福吧?”
“听那天唱曲的姑娘说,丁香胡同里住着位江南来的苏大家……据说这首句子,就是沈师傅为她所作,”李氏神往道:“想必她唱得最好……”
“哦,还是沈师傅的红颜知己?”裕王这下来了兴趣道:“那更要见见了。”
听说王爷要把那苏大家请来,李氏不由欢欣道:“太好了,臣妾正好可以跟她请教请教,怎么把这首曲子弹好唱好呢……”
所以当下午时分,沈默来到王府觐见时,裕王能以一个平和的心态面对他,微笑道:“沈师傅是来给孤一个说法的吧?”
见王爷毫不动怒,对自己和颜悦色,刚刚饱受高拱蹂躏的沈默,心中竟然涌起十分的感动,道:“是的,王爷,微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王爷。”
“愿闻其详。”裕王点头道,经过李氏的心理建设,他已经能把沈默往好处想了。
“是。”沈默沉声道:“因为微臣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唐汝辑弃暗投明,成为咱们的人。”
“哦?”裕王惊喜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沈默点头道:“他虽然是严阁老的门生,但我们俩曾在翰林院共事,又一同下江南执政……他在杭州,我在苏州,他管茶马司,我管市舶司,当时的情形十分复杂,我俩只能齐心协力,和衷共济,也在这期间,建立了不可磨灭的战友之情。”顿一顿,又道:“回京之后,我俩又数次深谈,知道他虽然被任命为景王府的侍讲,但他对景王爷其实并不欣赏,反倒对王爷的仁厚宽恕十分景仰,常对我流露出转投之意。”
他说的十分肯定,裕王又比较容易被忽悠,闻言大喜道:“果真如此,那可太好了!如果他能弃暗投明,对我们可是大大的好事!”
“所以我才推荐他,并会在稍后时候,告诉他这是王爷您的意思。”沈默微微一笑道:“王爷您想,他能不感激涕零,心生报效吗?”
“当然!当然!”裕王点头不迭道。
沈默笑道:“这下你不会再误会我了吧?”
“不会了不会了……”裕王摇头说道,说完又觉着失言了,便不好意思笑道:“我哪里误会过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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