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摇头笑笑,起身给唐汝楫倒杯茶水,看着他喝下去,才轻声道:“思济兄,你不妨扪心自问,如果换了我那样害你,你还能对我这么好吗?”

    唐汝楫起一身鸡皮疙瘩,却也不得不承认道:“如果换了我,是不会原谅的。”

    沈默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咱们还可以友好的相处,一起升官一起发财,”又重重拍他一下道:“说起来我都嫉妒你……明明是你得罪了我,我却在把你拉出火坑,带你远离危险,把你送到天堂……呃,人间天堂,还会让你的未来金光灿烂。”说着连连摇头道:“莫非这就是我们儒家所说的‘仁恕之道’?”

    纵使满心惶恐,唐汝楫还是被沈默逗得扑哧一声,赶紧使劲板住脸,道:“大人有夫子遗风,乃我辈表率。”

    沈默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啊,哦……”唐汝楫低头道:“在下愚鲁。”

    “不过,”沈默正色道:“我前面几句可是认真的,你要再那样下去,景王一就藩,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从来是收服人心的不二选择,虽然这次巴掌打得有点重,枣子也不算太甜。

    唐汝楫虽然不断点头,但眼中却流露着不以为然的光,看来到现在,他还是坚信景王必胜!

    “为什么?”沈默问他道:“说实话。”

    “因为裕王无后。”唐汝楫实话实说,却见沈默举起了手,赶紧抱住头,委屈可怜道:“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沈默却只是将他肩上的一根落发摘去,上下打量着唐汝楫啧啧道:“瞧瞧这张脸,一锅馒头似的;看看这双手,十根萝卜似的,这出去可怎么见人?”

    唐汝楫苦着脸道:“我没脸见人了……”

    “不要紧,不要紧,”沈默摇头笑道:“我家里住着一位神医,你应该听说过吧?”

    “您说是李太医?”唐汝楫点头道:“当然听说过,我们王爷……哦不,景王爷还把他的名字写在人偶上,一天扎三回呢。”

    “还有这一出?”沈默这个汗,道:“他为什么扎李太医?”

    “还不是因为他给裕王,哦不,咱们王爷治病吗?”唐汝楫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只要裕王爷一生儿子,局势马上就倒过来。”

    “你知道的不少,”沈默点点头道:“去找找他吧,看看他能不能帮帮你,顺便帮我问问,裕王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是。”唐汝楫起身出去,自有卫士带他去找李时珍。

    等沈默关上门,转身回来,只见大案后多了个人,正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拎着唐汝楫的供状看。

    沈默显然早知道他的存在,丝毫没有惊讶道:“文长兄,拜托给点脚步声好吗?别跟鬼魂似的飘来飘去。”

    原来那人是徐渭,他原本在书房睡觉,沈默进来后跟他商量几句,最后敲定单独面对唐汝楫。担心那家伙狗急跳墙,伤害到沈默,徐渭便拿着剑躲在屏风后面,随时监视,防止他暴起伤人。

    现在姓唐的出去了,他自然也不用藏了,便出来好奇的看那血书,啧啧称奇道:“不愧是状元之才,用指头都能写出这么整齐的馆阁体。”说着奇怪道:“你为什么让他写服从高拱的领导?”

    “他就是写‘服从徐渭的领导’,你觉着有什么意义?”沈默冷笑道:“他怕的是那足以毁灭他的罪证,而不是这劳什子保证书……我要这个东西,是为了给高拱交差的,当然得写他的名字。”

    “还可以顺便表表忠心。”徐渭点头笑道:“你这家伙,官场十八般武艺,是样样皆通啊!”

    “过奖过奖。”沈默坦然消受道:“我这叫干一行爱一行,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愧对朝廷的粮米。”

    “嘿……”徐渭笑骂一声道:“这话说的,朝廷只发给我半俸,我理当只给朝廷一半的时间,这叫公平合理。”户部仍在公然纳援,消极怠工的官员不在少数,但徐渭可不是因为这原因,他纯属厌倦了那些虚伪的官场友谊,除了天子传唤之外,基本上就在家呆着。

    沈默摇头笑笑,不去跟他辩论,将那份血书收在匣子里,再把第一份装进信封,准备给高拱送去,便算是完成对高拱和裕王的许诺了,不由松口气道:“这件事就算了了。”

    徐渭问道:“袁炜呢?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唉,急什么。”沈默笑笑道:“冬天要到了,小动物们都知道储存粮食过冬,我们也得做点准备好过年。”

    “你要继续养着他?”徐渭对沈默的胡言乱语理解能力超强,道:“等着将来养肥了再杀?”

    “对,先养着,将来要派大用场的。”沈默点点头道:“他快回来了,你哪来哪回吧。”

    “这么快,”徐阶支楞起耳朵,果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不由吃惊道:“你对他这么了解?”

    “我是对李先生了解。”沈默淡淡笑道。李时珍时间那么宝贵,怎可能跟唐汝楫多费功夫呢。

    唐汝楫回来了,脸和手果然都消了肿,一脸叹服道:“在下明白了,多谢大人挽救,让我能悬崖勒马。”唐汝楫完全被李时珍的医术镇住,所以听他说,裕王殿下再调养半载,便可以复原如初时,他心中对景王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没有了。

    沈默点点头,正色道:“你不曰就去苏州了,有些话我必须嘱咐你。”

    “大人请讲。”唐汝楫正襟危坐道,两人已经确立了上下级关系。

    “对苏松的大户,我一直保持着关注,他们不会给你惹麻烦,如果有问题,我会通知你处理他们的。”沈默顿一顿道:“当然,如果你发现了问题,也要及时告诉我。”

    “是。”唐汝楫道:“我会对他们和平相处,并保持警惕的。”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点点头道:“但你也不是那么清闲,你必须做好几件事。”

    “请大人吩咐。”唐汝楫点头道:“下官记着呢。”

    “第一,要对我们的水师大力支持。”沈默道:“无论是俞将军的近海防卫舰队,还是徐海的远洋护航舰队,都要全力支援,他们是苏松蓬勃发展的前提和保障。”顿一顿,又低声道:“当然,在程度上还是应该稍有差别,防卫舰队任务重,要放量供给;护航舰队时刻面临危险,要用精兵策略。”

    唐汝楫寻思一会儿,也明白了,点头道:“您的意思是,保证俞将军的舰队强而大,徐海的舰队精而少?”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能员啊!”沈默伸出大拇指夸一句,又道:“是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得疼,有亲有疏不行;但不同孩子有不同的疼法,一样对待也不行。”说着笑笑道:“分寸的把握很重要,我相信你能做到。”

    “下官尽力去把握,”唐汝楫应声道:“会多多请示大人的。”

    “京城和苏州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了,自我判断很重要啊。”沈默点头道:“只要不是太重大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事后回报我即可。”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们之间的通信不需要靠驿站,你只需将信交给自己的幕友,便自会传到你手里。”

    “我的幕友?”唐汝辑道:“下官没有幕友。”

    “就知道你没有,”沈默笑道:“我这正有个老乡投奔过来,学问好,人精明,还很忠厚,推荐给思济兄,你不会嫌弃吧?”

    唐汝楫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便应下道:“求之不得哩。”

    “那好,过两天我让他去找你。”沈默笑道:“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一定一定。”唐汝辑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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