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内看看墙上的枯藤,一只云雀被哭声惊得直飞天空,倏地就不见了。

    严嵩羡慕的望着那小鸟消失的方向,自己连小鸟都不如,只能被哭声包围、被这哭声束缚,永远都逃不开……想到这,他心头一阵烦躁,大声道:“都别号丧了!”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着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到,老夫今年八十三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严嵩长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遵你们的命就是,你们让我干嘛就干嘛吧……”

    “真的吗?”严世蕃一下来了精神。

    “我哪敢骗你?”严嵩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黄锦在偏厅等了好长时间,却迟迟不见老严嵩出来,倒听见后院方向,传来号丧似的哭声,心说:‘乖乖咚地洞,不会是老严嵩也跟着去了吧……’便耐心等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严世蕃出来了,黄锦见他两眼肿的跟桃子似的,赶紧关切问道:“老阁老没事儿吧?”

    “劳烦公公挂心,家父很好,只是悲伤过度,仪容有损,实在不能见客。”严世蕃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吧,我代为转达。”

    黄锦知道嘉靖对严家的态度,所以也不敢乱来,便命人将那些点心抬上来,对严世蕃道:“皇上让我来看看阁老,将这些什锦点心,还有那三本奏章送过来,然后就没什么了。”

    “皇上没让公公带什么话吗?”严世蕃追问道。

    “这个真没有。”黄锦道:“皇上什么也没说。”说着起身道:“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既然阁老无恙,也该回去复命了。”

    “新丧之家,不留客了。”严世蕃伸手送客道。

    “留步、留步。”黄锦抱抱拳,便带人走了。

    他前脚一走,刑部尚书何宾便从屏风后转出来,显然是严世蕃带他同来,然后让他躲在后面的。他看着那担子点心,奇怪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啥也不说,就送一担点心来?”

    “呵呵……”严世蕃却笑起来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哦?请小阁老解惑。”何宾道。

    “点心点心、点点心意,皇上送来的点心,是眼前这一担真点心,”严世蕃悠悠道:“更是那三个天高地厚的小!杂!种!”说着拳头一锤桌案,对何宾下令道:“既然皇上都给了,咱们也甭客气了,抓人,用刑,把他们的嘴巴撬开,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是谁在后面捣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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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九章 上善若水

    徐渭在沈默家安营下寨,已经俩月了,美其名曰‘和他做伴’,实则白吃白喝白住,拿他家当免费酒楼了。沈默当然也不会跟他计较,爱住多久住多久,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光吃喝能花多少钱。

    初二这天,也不知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着,他竟然跟沈默说:“让厨房别准备咱俩的饭了,中午我请客。”

    “哦?”沈默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笑道:“今儿可才初二,哪有开门的馆子?”

    “不出去吃,”徐渭笑道:“我买回来吃,早就定好了的。”说着拿起狗皮帽子扣在头上,道:“你在家等着,我去取了,耽误不了吃饭。”

    “慢走。”沈默点点头,将目光移回到书本上。这一年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让他感到灵魂都浮躁起来。他深知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将会堕落成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官僚。那些理想、报复之类的高尚,将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虽然知道这是奋斗路上必经的过程,但沈默还是希望那些手段只是手段,不会让自己迷失了本姓,不然纵使官居一品,达到个人的顶峰,于民族何益?

    为了能让自己始终清醒,他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沉静,把节奏慢下来,多做些可以让心灵得到滋养,得到休憩的闲事,读读书、下下棋、泡泡茶、写写字……磨刀不误砍柴工,老祖宗说的不会错。

    这几天沈默在读《道德经》,这本书他自然读过许多遍,大多名句也能倒背如流,但以前太浮躁,总是不能细品其中的韵味,这些天终于静下心来,真正沉浸下去,才发现它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但其广博与深奥,却让你时刻警醒自己的浅薄与不足。

    沈默知道这是哲学的力量,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却高于一切之上。因为他能让人的心灵真正强大,不为光怪陆离的表象所迷惑,直达事物的本质。

    正如老子所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尽力使心灵达到极度的放空,使生活清静坚守不变。我通过观察世间万物往复,透过其纷纷芸芸的表象,看到其本源所在。

    ‘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看清事物的本源,心灵便会宁静,这种宁静不是静止不是消极,更不是终止,而是在认识根本规律后的等待,等待‘万物并作’的时机!

    这样的人是无所不包的,无所不包就会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长久,终身不会遭到危险……这不正是他所欠缺的吗?

    沈默缓缓的诵读着两千年前的经典,耳边仿佛有黄钟大吕,一下下的敲击,都将他心灵上的蒙尘震落。

    至此,读书做学问对沈默来说,才终于从求得官位名声的术,变成了追求真谛、强大心灵的道。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徐渭拿着个大食盒进来,一看沈默仍然保持他出去时的姿势,不由大惊小怪道:“你不会到现在没动一动吧?”

    沈默合上书,活动下酸麻的脖颈,笑笑道:“动过,翻书来着。”

    “你真行!”徐渭竖起大拇指道:“怎么,准备再参加春闱,再考个状元出来?”

    沈默笑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马上又要会试了,苏浙的举子都到齐了吧?”

    “应该都到齐了吧。”徐渭道:“里面不少你的学生吧?”

    “应该有一些,”沈默点头道:“但愿他们能考好些吧。”

    “我说……”徐渭突然回过神,大声嚷嚷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你都不问问买的啥?”

    “买啥吃啥。”沈默笑道:“能得您老请,那真是受宠若惊啊。”说着也不知想起什么,竟呵呵笑起来。

    徐渭翻翻白眼道:“为富不仁了吧?当年在苏州时,你还没几个钱,就整天给我送米送面,怎么现在成了富翁,反倒计较起来了?”

    沈默摆摆手,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你将酒菜藏起来,生怕我蹭饭似的……”

    徐渭闻言不好意思的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用再夸我了。”

    “我是夸你呀?”沈默也翻个白眼,把书收起来,到堂上道:“看看徐大才子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便将徐渭拿进来的食盒打开,再揭开层层的油纸,就见到一只丰盈饱满,色呈枣红,娇艳欲滴的烤鸭,静静躺在眼前。

    燕京烤鸭,呱呱。

    见沈默有些发呆,徐渭得意笑道:“这可是菜市口米市胡同的便宜坊烤鸭,一百五十多年的老店了,咱得赶紧趁热招呼,凉了就暴殄了。”

    “便宜坊?”沈默更加惊奇了,那可是跟全聚德其名的京城老字号,他上辈子去燕京出差时,在两家店里都曾品尝过。这一世初来燕京时,他还四处打听过,但对燕京城吃喝玩乐门儿清的三尺,对他拍胸脯说,没有这么两家店。

    怎么那‘便宜坊’突然冒出来?还一下成了百年老店。沈默不信道:“米市胡同我去过,怎么没见过这家店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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