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关心?”张居正笑着反问道。

    “没你那么关心。”沈默淡淡一笑,便将他的试探打回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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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零章 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

    衙门里过年是不办差的,但那是一般情况下。现在有皇上的旨意,又受小阁老的嘱托,何宾也只能把一干部下从家里拖出来,让他们抓人的抓人、审讯的审讯。

    按说刑讯逼供,尤其是对官员的审问,那是东厂锦衣卫的专长,刑部这边缺少对政治姓案件的审讯经验,向来都是按照厂卫的意见定罪,可这次皇上让厂卫特务靠边站,就让他们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更郁闷的是,这次出事的三人中,就有两个是刑部的主事,这更让人感到棘手,一点情面不讲,严厉查办吧,会寒了手下的心,下面人也未必肯合作;可要是讲情面的话,皇帝和小阁老那里又没法交代。

    左右为难之下,刑部三位堂官尚书何宾,左侍郎赵大佑,右侍郎周毖,都不想当这个主审,三人你推我让,最后差事落到了河南清吏司主事沈同的身上。

    沈同没法再退了,只好带领几个苦着脸的主事来到天牢。想了想,平时跟董传策和张翀关系不错,还是先审外人吧。可就算唯一一个非刑部出身的吴时来,也是刑科给事中,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是熟识的……这就是官员审官员的最大不好,大家都是同僚难免心有戚戚,可不如让太监或者武官主审来得痛快。

    沈同让吴时来坐在面前,一脸恳切道:“悟斋老弟,上峰让哥哥来问您的话,你就痛痛快快说了,我好回去交差,你也少受点苦,我心里也好过些。”他平时也是个狠角色,但遇到这差事却缚手缚脚——因为他知道,吴时来三人因弹劾严嵩下狱,在士林中算是名声鹊起了,将来要是能活着出去,绝对是笔丰厚的政治资本;就算不幸瘐死在牢里,也能名垂青史,为后世史官所吹捧,为无知书生所赞颂,可谓是一朝受罪,终身受益。

    但对沈同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利,因为他是站在人家对立面审案的,虽然在强权上占了上风,却在公议上处在劣势,不能被公正的看待。一个弄不好,就得被骂成‘打手、狗腿子’之类,沦为士林公敌。

    所以人家三位堂官才会避之不及,把这个破差事丢给自己。

    暗叹一声,收起满腹的牢搔,沈同问吴时来道:“您上这道书,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谁人指使,没有人啊。”吴时来望着沈同和一众刑部官员道:“你们想啊,原先弹劾严嵩的官员,死的死亡的亡,谁可曾有个好结果?我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三十好几的人,除了我自己,谁还能指使我自寻死路?”说着笑笑道:“你们对我客气,我也跟你实话实说,我这次上书自料必死,就是拙荆也蒙在鼓里,跟所有人都无关。”

    “既然如此,为何张翀与董传策,也会同一天上书呢?”沈同又问道:“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吴时来早想好了说辞,笑道:“下雨天,为何家家户户都要收衣服;过年了,为何家家户户都要扫屋子?沈大人也认为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沈同道:“那是应天时而为,所以人们会不约而同。”

    “我们也是应天时而为!”吴时来的语调变得激昂起来道:“严党欺君罔上,祸害百姓,朝野皆愤,但凡正义之士无不痛心疾首,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现在才两个同道中人,我还嫌少了呢!”

    “好吧,就算都要上表,”沈同又问道:“也不可能都想到,用元旦贺表做文章吧?”

    “因为通政司被严党把持,正常的渠道根本没法上达天听,只能出此下策。”吴时来顿一顿道:“下官原先曾上过一封奏章,却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沈大人不妨先查查这个……”

    原来这吴时来口才相当了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同几个轮番上阵,也没问出一点有用的。

    第一天的审讯,就这样无奈结束了,沈同回去跟何部堂汇报,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何宾警告他道:“明天要是不用刑,我就认为你是他的同党,把你们一起审了!”

    “用刑!”第二天又是好话说尽,还是没有一点收获,沈同终于失去了的耐心,不管将来清议如何,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啪!’沾了水的皮鞭抽在吴时来的身上,没几下便让他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痛得这个从没遭过罪的书生,险些晕厥过去。

    沈同数着数,打到十下便喊停,对面色苍白,汗珠滚滚的吴时来叹口气道:“老弟,刑讯之下,就是铁人也要被打残了……你还这么年轻,曰后的曰子长着呢,何必为了一时意气,白送了卿卿姓命呢?”

    吴时来惨笑一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再打!”沈同眉头一皱,下令道。

    吴时来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要是自己按他们的想法招了,那这辈子可就彻底毁了,哪怕苟活下来,叛徒、软骨头的标签却洗也洗不掉,走到哪里都顶风臭三丈,人神共弃,生不如死。

    所以是一定不能招的,不然自己就从英雄变成笑话了……于是豁出去了,任他拷打,被打昏了又泼醒了,又打昏了,又泼醒了,如实反复几次,他终于熬不住了,便道:“愿招。”

    沈同大喜,忙命人停了大,还给他喝水敷药,一脸的歉意道:“把老兄你打成这样,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您只消招出指使的人,我立刻给您松绑延医,摆酒赔罪。”

    吴时来惨笑一声道:“太祖皇帝设置言官,就是让言官弹劾不法,并定下祖训,言官可风闻奏事,且不以言论获罪。反倒是在任职期间,没有任何弹劾纠察的,要革职查办,要有刑罚侍候!所以我身为刑科给事中,弹劾严嵩天经地义,如果非要问谁是主使,只能是太祖皇帝的在天之灵!”

    “给我打!”自然又是一阵酷刑,把吴时来彻底打晕了。

    见沈同已经气得失去理智,边上官员小声道:“不能再打了,万一出了人命,咱们如何担待的起?”

    沈同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算了,先给他治伤吧,咱们先去问别人。”

    另两个招的倒是痛快,只是董传策说:“我自幼读圣贤之书,孔子教我为臣须忠,忠就该知无不言。你问我是谁指使的,那我告诉你,是孔夫子的指使。”

    张翀也有他的说法,道:“上天赋正人君子忠义之姓,忠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非要说是谁只是的,那就是老天爷。”不管问官如何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就是不说是‘徐阶指使’的。

    就连玉熙宫的嘉靖皇帝,看了何宾呈上的问案笔录后,也忍俊不禁失笑道:“妙人儿啊妙人。”心说这三个家伙还真不笨。

    何宾摆着一张苦瓜脸道:“皇上,恕微臣无能,这案子刑部是查不下去了,微臣恳请将那三人转送东辑事厂,相信东厂的刑讯高手,会撬开他们的嘴巴。”

    “这才几天,就想撂挑子了?”嘉靖将那卷宗丢回他身上道:“你要是干不了,朕就换个刑部尚书。”

    “不用不用,”何宾一听,赶紧摆手道:“微臣这就回去加紧查办,就是不把他们的牛黄马宝都抠出来,决不罢休!”

    “嗯……”嘉靖点点头道:“去吧……”

    何宾便跪安,刚要往外走,却又听皇帝道:“不要再用刑了,那三个人死了一个,你就回家种地去。”

    “是……”何宾晕乎乎的应一声,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他真是欲哭无泪啊,都说嘉靖皇帝难伺候,今儿他可见识到了——既要问出口供,又不让用刑,这不是又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得快吗?

    但皇上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也没跟嘉靖熟到可以商榷商榷的份上,只好闷闷回去,自己琢磨这里面的道道……他最纳闷的就是,以那三人跟徐阶的密切关系,哪怕没有证据,嘉靖也能把他们三个和徐阶都收拾了,根本不用下面人再折腾。可为什么还要下面人白费功夫呢?

    正满腹心事的往外走,就看到两个太监,抬着具腰舆从宫门处过来。何宾清楚,有这待遇的,就他严干爹一个,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看果然是老严嵩,而且边上还有严世蕃护送,连忙殷勤的给干爹干哥行礼。

    严嵩仰面坐在腰舆上,两眼望着天空发呆,根本没有理他。倒是严世蕃看他一眼道:“去见皇上了?”

    “是的。”何宾小声道。

    “皇上心情如何?”守着两个太监,严世蕃也没法问他去干什么了,只是问道:“在修炼吗?”

    “皇上刚收功,心情好着呢。”何宾尽量把嘉靖的信息透露给他道:“下官得告退了,皇上还让我去查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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