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惴惴的心情,老严嵩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进了谨身精舍,过那片门槛时,他几乎是被俩太监架进去的。
但让他惊喜的是,见到皇帝后,嘉靖的态度竟异常温和,对严夫人的过世,表示了沉痛的哀悼和诚挚的慰问,让严嵩感动得不行。
但更感动的还在后面,嘉靖见他坐在那里都颤悠,便让黄锦给严嵩搬来一把椅子,换下那个锦墩……这意味着严阁老终于可以在君前坐有靠背的椅子了,绝对是旷世殊荣啊!放眼上下五千年,就从没听说过有谁得到过这种待遇!
这种旷世恩宠,仿佛回春妙药一般,让严阁老一下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双眼重新焕发出神采,激动的涕泪横流道:“臣,臣,臣谢主隆恩……”原来他原先形如枯槁,除了夫人去世的打击外,更多是因为,觉着自己已经被皇上嫌弃了,要退出历史舞台了;但现在看到嘉靖的礼遇,他的心一下子又活起来了。
“八十三岁的老丞相,除了姜子牙,还真找不出来……”嘉靖呵呵一笑,满是深意的看一眼严嵩道:“咱们君臣也算是写了一段佳话,惟中你可要善始善终哦。”
但严嵩还沉浸在‘杌子变椅子’的幸福中,没有听出皇帝语气中的劝诫,只将其理解为皇帝希望自己继续发挥余热,为他站好最后一班岗,便拍胸脯道:“微臣,微臣身体好着呢,再伺候皇上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
嘉靖的本意是,你好自为之,收敛一点,咱们大家善始善终,却不是让他多干几年的意思。心说,靠,你还想超越姜子牙啊?干笑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原本热切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发冷。
严嵩确实是老了,脑子转不动了,还在那自顾自道:“但是微臣年纪确实大了,身边已经不能离开人了,所以斗胆求皇上,让微臣的长孙护送他奶奶的灵柩返乡,至于严世蕃,就让他留在燕京照顾微臣吧。”
嘉靖一听,心说:‘怎么着,还想让你儿子夺情起复?’便道:“那样的话,对严世蕃的名声打击太大,朕怕会毁了他的。”这真是金玉良言,可惜当局者迷,严世蕃只想着如何留下,却没想过留下的后果。
老严嵩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仍自顾自的请求道:“老臣已经习惯了犬子的侍奉,还请皇上开恩,让他留下吧。”
‘你个老糊涂。’嘉靖暗骂一声,烦躁的挥挥衣袖道:“只要你们爷俩愿意,朕当然不会阻拦。”
“谢皇上……”严嵩颤巍巍的起身磕头道:“老臣代犬子谢过皇上。”
嘉靖看着他老态龙钟的样子,突然叹口气,声音低低道:“你这辈子,非要被那狗东西害死不可。”
“什么?”严嵩耳朵背了,没听清,问道:“敢问皇上说的是什么?”
“没说什么。”嘉靖道:“你家里有丧事,朕也不留你吃饭了,没别的事儿,就回去歇着吧。”
严嵩此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想法让严世蕃留下,现在任务完成,他也满意了,躬身施礼道:“微臣没别的事儿,微臣暂且告退。”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十五一过,衙门开始办公,就重回内阁坐镇。
“去吧……”严嵩是高兴了,可嘉靖的好心情却荡然无存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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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一章 琼林楼上
沈默对张居正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不管张居正听进去没有,有没有传给徐阶,反正他自个,是彻底静下来、空下去了,对朝堂的事情不闻不问,哪怕自己的奖赏、任命都迟迟未下,他也不着急、不催促,整天不见官面上的人,全当给自己放大假。
对沈默现在的状态,徐渭是很喜欢的,他觉着穿着官袍的沈默,太假太无聊,而不穿官袍的沈默,虽然也很无聊,但像个真实的人。
“就是那种乏味的中年人。”徐渭道:“人到四十,百无聊赖,整天沉迷在一些稀奇的爱好中,拒绝跟外界接触。”
“看书也很稀奇吗?”沈默从书上抬起头道。
“中年人看书不稀奇。”徐渭张牙舞爪道:“但你二十多岁的小年青,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那才叫一个奇怪哩!”说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本道:“今天阳光明媚,温暖如春,我非得带你出去透透气才行。”
“别拉别拉。”沈默投降道:“我和你出去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徐渭自豪道:“有我这样关心你的朋友,是你多大的福分啊。”说着道:“不叫上陶虞臣几个?让他们知道了,定要生事的!”
沈默翻翻白眼道:“今儿是十六了,人家都上班了,就咱俩闲人可以东游西逛。”
“哈哈,”徐渭摸着后脑勺道:“我都过糊涂了。”
说走就走,两人穿好衣服便出了门。
沈宅是闹中取静,一出长长的胡同,便是京城最繁华的棋盘天街。天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叫卖饺子、馄饨、京点、烧鸡、烤饼、羊肉汤的声音,打着旋儿,拉着调,比赛唱歌似的此起彼伏;还夹杂着时不时的摔炮声、冲天猴儿的刺刺声,那是小孩子节省下来的烟火,延续着过年时的快乐。
看着一群追逐打闹、捉迷藏的小孩子,沈默迟迟不肯挪步,眼里满是柔情,他一下子很想念自己的儿子,阿吉和十分应该都识字了吧?平常也该会叫爸爸了吧?也不知他还记得我这个爹吗?
想到这,沈默不禁一阵黯然,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些孩子,却见徐渭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他以为自己心事被看穿,有些着恼道:“看我作甚?”
那知徐渭所笑得,却是另一码事,他上下打量着沈默的样子,啧啧道:“看你这扮相,哪像个堂堂的四品大员?倒像个进京赶考的年青举子。”
沈默低头看自己,在曰常所穿的半旧鼠青色直裰外,披了件棉大氅,脚下踏着厚底的棉靴子;再看头上戴上藏青色的棉帽子,再配上那张年轻的脸,确实跟满大街的书生难以区分。
“呵呵……”沈默望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士子,他们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低头凝思,总之在人群中,是除了大姑娘小媳妇外,最惹眼的一群人。
两人便在热闹的街坊上瞎转悠,听听书、看看光景。快中午时,转到了贡院附近。怎么知道是贡院附近呢?因为放眼望去,临街店铺的招牌,都是以‘状元’、‘一甲’、‘鼎甲’打头的,比如说客栈,就叫做‘状元古寓’;书店叫做‘鼎甲程墨’;饭店叫做‘一甲楼’,林林总总,无不带着科举的彩头,让举子们纷纷解囊,哪怕比寻常店铺贵上一倍,也要讨个吉利。
徐渭是个好事儿的,拉着沈默走进个客栈,问那柜上的小伙计道:“一间上房一个月多少钱?”
“十两。”小伙计一看他那寒酸样,便垂下眼皮道:“六两也可以,但必须由本店提供膳食。”
“什么?抢钱啊!”徐渭大吃一惊道:“谁住得起啊?!”
“您别激动,看看敝店的题名录!”小伙计指着对面墙上的一连串名字道:“敝店自建号起,八十年间,出过进士老爷五十七位,其中还有一位状元、两位榜眼、一位探花!这份风水气韵,在燕京城里绝对是拔尖的!你围着贡院打听打听,哪家同档次的店,比我们还便宜来着?”
“唉,值得吗?”默默站在徐渭身后的沈默,也忍不住叹口气道。十两银子,即使在京城,也够小康之家用俩月了,怎么住个店就要花这么多?难道真能住出状元来不成?
“您还别抬杠!”小伙计撇着嘴道:“知道沈六首住过的‘六元居’什么价钱吗?二十两一个月,还得让店里负责膳食!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听说最后一间房,让几个富家考生,炒到了一百二十两一个月!”
许是小伙计扯得有些多,里面掌柜的不高兴了,重重的咳嗽一声,接过话头道:“你们到底住不住?可就最后一间房了,晚一会儿就没有了!”
“我住,我住……”徐渭突然结巴起来,那小伙计便麻利的摘钥匙,还得意的看一眼里面的掌柜,高声道:“小本经营,概不赊账,请客官预付两月房钱!”
“我住……住不起。”徐渭这才把话说完整。
那小伙计白净的脸蛋,刹那变成猪肝色;掌柜的原先就是猪肝色的脸,直接跟锅底一般……沈默和徐渭赶紧落荒而逃。
作弄完了唯利是图的店家,徐渭心情大好,便要请沈默吃饭。
沈默道:“这里的饭菜必然贵的离谱,何必挨那个宰,还是回家吃吧。”
“出来玩嘛。”徐渭却无所谓道:“前天晚上大杀四方,把他们几个赢了个精光,正好今天败掉,省得再输回去。”
沈默不禁哑然失笑,便与他一道进了家三层的大酒店,只见那牌匾上写着‘琼林阁’,必然是谐‘琼林宴’所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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