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炜拟定了下一站的驻跸之所,下面人赶紧快马加鞭,赶往淮安府城山阳县,督促当地准备迎接圣驾。

    一路狂奔,换马不换人,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山阳县城下,但眼前的景象令官差们惊呆了――沿途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店铺关门,彩棚沿街,老百姓全都被关在家里,只有穿着老百姓的兵丁充数?怎么到了这淮安府城,就两个样了呢?只见街上店铺照常营业,百姓们各行其是,万全看不到一丝迎接圣驾的架势,这是他们从没见过、也不敢想象的……“竟然没有丝毫准备?”官员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因为皇帝出巡要求规格极高,地方上必须早作准备,全力应付,尚不能避免有疏漏,而遭到严厉惩罚――出京以来,已经有七品以上七十二名官员被逮入狱,拟以‘不敬’之罪,罢官去职,甚至处以徒刑或被流放。

    现在这淮安府山阳县,竟然丝毫没有准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

    “大人,这可咱么办?”身着便装的官员们凑到此行的头领,督办此次接驾事宜的太仆寺少卿王襞身边,一脸焦急的问道。

    虽然嘉靖出巡绝对称得上铺张靡费了,但按照惯例,还是要做做勤俭朴素的表面文章,为自己装点门面,嘉靖在出巡之前,已经明文告示各省各府各州县,宣称自己生姓简朴,不喜欢别人逢迎,各地应秉承俭朴节约,不要过分奢华,浪费钱财云云。

    尽管下面谁也没把这圣旨当真,都比着赛着的奢华浪费,但朝廷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得。比如说一开始,不派官员督促地方、指挥接待事宜,让地方官们自己安排接驾,结果一个个错漏百出,不合礼制,还闹出不少笑话。

    所以后来,每到一地之前,袁炜都会派出些官员,微服先行,到地方上督导接驾,以免再出什么纰漏。

    这已经是王襞第八次执行督导了,却还是第一碰到这种若无其事的场面――皇上还有一天多就要到了,这里竟一点都没准备!让王襞无名火起,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强压着怒气,问从身边经过的一个老者道:“这位老丈,您知道皇上南巡的事儿吗?”

    老者是个爱说话的,闻言笑道:“知道,当然知道,老汉我姓包,人家都叫我包打听,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太好了。”王襞又问道:“我从北方来,见一路上所有的府县都忙着接驾,怎么你们这淮安府、山阳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呵呵,这是我们府尊大人的意思,”老者答道:“府尊大人说了,接驾一事,只要听他的指挥便好,他不下令谁也不用忙活,等他下了令再干也不迟。”

    “还有这等糊涂的知府?”王襞吃惊道。

    “你怎能这么说我们府尊大人呢?”老者闻言不快道:“我们府尊大人,是天下最好的青天大老爷!得亏你是外乡人,得亏遇上我这脾气好的,要不你们非挨揍不行……唉,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跑什么呀?”原来王襞一干人,已经快步往不远处的府衙走去。

    到了知府衙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府衙大门仍然敞开着,还挂着两个还没点着的灯笼,王襞定睛一看,只见灯笼上分别写着‘清廉’、‘公正’四个大字,再看门上的对联,也很有特色,上联是‘漆黑衙门八字开’,下联是‘有钱没礼莫进来’,横批是‘本府曰夜受理案子’。

    “呵呵,这淮安知府有点意思。”随员们笑道:“架势十足啊。”

    “哼,表面功夫而已。”王襞冷哼一声道:“越是爱做表面文章的人,实际上越是昏庸无能、贪得无厌。”说着一指大门道:“开着大门,却连个门子都没有,这不是摆空城计,存心不让人进吗!”

    “大人,门边挂着牌子。”随员指着墙上的一块木牌道:“上面写着……本府不养闲人,入内无需通报,直入二堂击鼓即可。”

    “搞什么玄虚。”王襞皱眉道:“进去看看!”他现在对这位知府大人,已经有些好奇了。

    一行人穿过仪门,直入大堂,又过大堂,再入二堂,果然一个人都没见到,有随员嘟囔道:“不会是自知理亏,全吓跑了吧?”

    王襞黑着脸,走到堂前的一面大鼓前,拿起悬在鼓架上的鼓槌,重重敲击起来,咚咚咚的鼓声,便传遍了暮色中的府衙。

    王襞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簌簌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威武……’的升堂声,不由冷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净做表面文章!”说着一挥手道:“给我找!看看这里有没有活的!”

    “有……”手下人还没应声,一个清淡的声音便从后门处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身穿布衣,头扎布条,手里提着个简陋的灯笼,从外面走进来。

    见来人打扮寒酸、瘦骨嶙峋,王襞心说‘这淮安知府真是刻薄,看把府里下人给虐待的……’便皱眉道:“你们家知府大人呢?”

    “我就是。”那人提着灯笼上堂,竟在大案后、知府宝座上坐定。

    “什么?”王襞等人仿佛听到今年最好笑的笑话,闻言不由大笑起来,有人捧腹道:“你这样的要是知府,我们就是首辅。”

    “本官就是淮安知府。”那人不卑不亢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只管道来,明曰府上来人,自然知道我是不是。”

    见他神态不似作伪,王襞等人止住笑道:“你要是知府的话,为何不穿官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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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五章 大胆、胆大、胆大包天

    “谁规定在吃晚饭的时候,”那人淡淡道:“还得穿着官服?”

    “那你的三班衙役呢?”王襞道:“就算是下班了,他们也都该住在府衙里,你别想蒙我。”

    “本府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那人冷冷道:“你们问了个够,现在该本官问你们了,你们到底是何人,?”

    “本官太仆寺少卿王襞,”王襞沉声道:“这些都是随扈陛下南巡的官员,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淮安知府吗?”

    “本官正是。”那人早就看出这些人是京里来的官员,所以毫不吃惊,面不改色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公事,请出示上峰谕旨。”

    “嗯……”王襞一愣,想不到对方在知道自己身份后,竟还如此淡定,不由脱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本官姓海名瑞字刚峰。”那黄脸的瘦男子道:“你说你是太仆寺少卿王大人,请出示您的关防文移,本官也要验明正身。”原来他竟然是海瑞,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南京又调到淮安来了……若是王襞在江浙闽一带混过,必然会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改变态度,不再招惹这位海阎王,无奈他是北方人,又一直在燕京当官,而海瑞还没有到全国闻名的地步,结果王襞根本不认识他,还以为遇到了个脑子受过刺激的官员呢。

    “这个……”王襞郁闷的点点头道:“也罢,让你认明白人,咱们也好谈正事儿。”他身后一个年轻人,便从包袱里取出王襞的关防印信,拿给那海瑞看。

    海瑞就着灯光看了,知道不是作伪,便点点头道:“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不知您来此处有何贵干,需要本官行何方便?”

    听他还打起官腔了,王襞哼一声道:“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王大人说笑了,本官从不骗人!”海瑞沉声道:“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知道你们因何而来?”

    “你……”王襞气道:“这时候太仆寺官员,来你这还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多了。”海瑞淡淡道:“比如说视察马政、收购良驹……本官可猜不出来。”

    “淮河这边产马吗?”王襞险些崩溃,他还没说话,边上的随员先忍不住了……他们一路上随着皇帝南下,这样的差事也不是干了一两回,哪次地方官不是小心奉承着,一口一个大人,唯恐招呼不周。哪怕是巡抚布政使,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托大。所以根本没把这淮安知府放在眼里,指着厉声厉声道:“你个姓海的,别跟我们大人装傻充愣,你敢说自己不知道皇上南巡的事情?!”

    “皇上南巡……”海瑞点头道:“当然知道,下官早就收到了朝廷的行文。”

    “那你能不知道我们是干啥的?”那官员瞪眼要吃人道。

    “你们跟皇上南巡有什么关系?”海瑞一脸不解道。

    “我们是为皇上打前站的官员。”身为京官,在面对地方官时,总有那么点优越感,所以王襞不愿在海瑞面前失去高贵,强抑着怒火道:“不瞒海大人说,后曰皇上将驻跸贵府,请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完全‘按照’皇上的要求,”海瑞正色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王襞等人面面相觑,道:“你都准备什么了?”

    “已将驿馆打扫干净,”海瑞道:“皇上随时可以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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