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有办法……”殷小姐轻声建议道:“不如你明天去问问沈公子吧。”当画屏说她不再对沈默抱幻想后,‘那小子’便自动升级为‘沈公子’。

    “对呀,我怎么忘了他呢?”画屏等不到明天,也不管天已经黑了,提着个灯笼便跑去找他。虽然说不想他了,可从没停下对他的关注,自然知道他现在的住处……当然这话是不会对沈默说的。

    听完画屏的叙述,沈默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爹恢复名誉?”

    画屏哀婉道:“只要公子能救救我爹,画屏愿意生生世世给您当牛做马,”说着又怯生生补充道:“不过得从下辈子开始,因为这辈子奴婢已经许给小姐了。”这年月,像‘豆腐渣’那样的无神论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相信有来生的。

    画屏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将自己的生生世世都许出去……

    说完,双膝一软,又给沈默跪下了,她这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跪得这么频繁过。

    沈默赶紧侧过身去,不受她的大礼,轻声急促道:“快起来快起来。”

    “公子帮我想到办法我就起。”画屏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跟他这赖上了。

    “我答应你就是。”沈默苦笑道:“这下可以起来了吧?”

    画屏反倒难以置信了,呆呆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先起来再说。”待画屏款款起身,沈默轻声道:“其实解决的法子很简单,要么推翻徐渭的说法,要么让徐渭收回他的话。”

    “有什么不同吗?”画屏两眼有些发直道。

    “主动和被动嘛。”沈默呵呵笑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先去当铺看看,然后再定夺。”

    看他一脸笃定,画屏不知不觉就信了,一直紧紧揪着的芳心,终于放松一些,便感到浑身无比的疲惫。

    “我送你回去吧。”沈默微笑道。

    “奴婢自己回去就行。”画屏摇摇头,轻声道:“公子考了一天试,已经很累了。”

    “这么晚了,我可不放心你。”沈默依旧微笑道,他的笑容里仿佛有一种力量,让人无法拒绝。

    两人便一前一后,相隔数丈往殷府行去,看上去不像是护送,倒像是*……

    直到看见画屏走到门口,沈默才从黑暗的墙根下溜走,小心翼翼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虽然折腾一天十分疲惫,但第二天一早,沈默还是勉强爬起来,胡乱洗把脸便出了门。

    下楼时碰到了大汗淋漓的长子,这家伙最近迷上了锻炼,每天天不亮都在天井里光着膀子举石锁。

    看到沈默出来了,长子放下石锁道:“昨晚……”

    “昨晚我天黑前就回来了。”沈默瞪他一眼道。

    长子也不笨,就是反应慢点,过一会便明白过来了,恍然道:“原来是你……”却被沈默抢先捂住嘴,小声道:“谁问你你都要说,我是天黑前回来的。”

    长子‘哦’一声道:“知道了……待会我去跟我爹娘说说,让他们别漏了嘴。”

    “拜托了!”朝他呲牙笑笑,沈默便往后门走去。

    “不吃饭早了?”

    “随便在街上买点吧。”说着沈默便开了门,往外一看,便愣住了……

    只见胡同里烟雾缭绕、梵声阵阵,让他以为到了和尚庙里。

    定睛一看,便见那口大水缸上贴着数不清的符纸,缸前还摆着香炉供品,竟然是两个和尚在做法事。再看那‘豆腐渣’,也恭恭敬敬的跪在刚前,一边磕头一边念念有词道:“大仙啊,我是说着玩的,可千万别来找我睡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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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闯关东我没看过;第二,按照几位书友的法子,只能救当铺,不能救冷朝奉,而沈默欠的是花瓶的情,要救的也是冷朝奉,所以你们的法子不可行;第三,快雪时晴贴传世的即为赝品,这是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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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节 徐渭 (中)

    义合源典当行坐落在城隍庙广场的西侧,店前墙上大大的‘當’字十分显眼,找起来毫不费力。

    但沈默走到近前时,却见到门口挂着‘今曰歇业’木牌,门前还有许多顾客在议论纷纷,他侧耳听一会,无非是说‘义合源四大朝奉一齐栽了’、‘能不能挺过去都是问题’、‘肯定是山阴那几家下的绊子’之类。

    沈默不由微微苦笑,殷小姐一招先舍后得,将原本名声不好的典当铺,变成了宣传殷家的活广告,进而提升了殷家整体的生意,手段不可谓不高超。

    然而这位小姐还是嫩了,义合源压低利润虽然是自家的事,却大大影响了别家当铺的生意,会稽商界是她家一统天下倒无所谓,可山阴那几家变得门可罗雀,还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能不恨得牙根痒痒吗?

    沈默可听画屏说了,山阴的几位东家,曾提了礼品去殷家求见,央她恢复十三归。殷小姐幕后经营,从不露面,自然不会见他们,只是让人带话出来:‘你们只要也降成十一归,生意自然会好起来。’

    开当铺的提价可以,让他降价哪能干?几个东家求告几次,殷小姐对他们的贪得无厌十分恼火,干脆不再理会。

    自此双方的梁子就结下了,明里的招数殷小姐都不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但有道是暗箭难防,对方这次不直接对付义合源,改为对付四大朝奉——朝奉的眼光乃是一家当铺存活的根本,没有利害的朝奉把关,当铺就面临着被人家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风险,多大的本钱也得赔光了。

    然而培养一个合格的朝奉何其艰难?起码得十几年浸银此道,还得东家不惜本钱的培养才行。就算是义合源,也只有这四位朝奉拿得出手,现在没了四大台柱坐镇,哪里还敢开业?

    “釜底抽薪啊……”沈默一边轻声感叹着,一边绕到后面敲门。

    一个小伙计马上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充满戒备问的道:“你找谁?”

    沈默自报家门后,小伙计这才松下来,开门将他放进来道:“画屏姐说公子会来,让我在这候着呢。”

    沈默微微奇怪道:“冷姑娘也在这吗?”

    小伙计压低声音道:“一大早就陪我家小姐来了,”说着努努嘴道:“瞧,车还在里面呢。”顺着他指的方向,沈默看到一辆精致的油壁香车停在院里,点点头道:“那你先去通报一声吧。”

    小伙计依言进去,不一会儿便和三位朝奉打扮、面容愁苦的半大老头出来,将他迎进西屋去。

    进去之后,他便看到画屏扶着个四五十岁的病人坐起来,双方见礼后叙坐,沈默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鉴定的那份,与现在库里的是同一份吗?”他最先想到的是掉包计。

    “没错!”朝奉们异口同声道:“方才我们还重新验过一次,纸质年代、墨色浓淡、图章印色全都无误,确实是晋代的墨宝。”经过几位朝奉的介绍,沈默才知道,书画乃传世品,往往都是孤立地流传,在鉴别上比较困难,只有通过年代和艺术水平鉴赏。他们正是从这两方面做出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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