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默这话,像是说的那些士卒,又像是别有所指,让徐鹏举等人心中忐忑,随口应付道:“大人神目如电,明察秋毫……”
“真要是明察秋毫。”沈默淡淡道:“倒霉的就多了。”说着便闭目养神,把徐鹏举和一干武将晾在那里,心里好不忐忑,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锦衣卫的动作十分麻利,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千户拿着口供,进趋沈默身前,单膝跪下道:“大人,已经都问完了。”
沈默拿过来,一张张翻看,不由笑起来,道:“看来他们的眼神不太好啊,问他们歃血为盟,用的是什么血,有说是自己的血,有说是鸡血,还有狗血、马血、甚至还有鸭血……难道是鸭血粉丝吃多了吗?”
他说得好笑,众人却笑不出来,尤其是那几个方才满口保证的军官,更是无力的跪在地上,道:“大人英明,我们方才有所隐瞒,这些人里只有几个是那天跟我们谈判的人,其余的都是他们拿来凑数的。”
“尤其是几个领头的,都不在其列。”既然有人说了,其他人自然要抢着坦白道:“他们当时跟我们商量,怕朝廷出尔反尔,所以要留下一半在军营里守着,以备事情有变。”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默冷哼一声,目光如剑的盯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和谁一伙的?”
众军官嗫喏着不敢说话,徐鹏举只好出声道:“这事儿他们跟我说我,我也是怕节外生枝,才决定不告诉大人……”说着挤出一丝笑容道:“反正现在叛乱已定,您要的不过是给朝廷个交代,名单上多几个少几个,是谁不是谁,都不重要,为了大局考虑,剩下的就曰后再惩罚吧……”
“说得太好了,但想得太简单了吧……”沈默看看徐鹏举,又看看下面的一众武官。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杀上几个大头兵,便能给朝廷交代了吗?”
“谁知道一月之内,”说着他缓缓起身,负手踱步道:“你们这里面,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又有多少乌纱要换成枷锁?”
他这一句,引爆了众武将的惶恐,“我们、我们确实有罪……”徐鹏举汗如浆下,颤声道:“确实先有失察之罪,后又有包庇之嫌,但我们确实积极协助平乱,也算功过相抵了吧?”
“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沈默轻掸一下衣角的浮尘,沉声道:“尔等贪酷压迫在前,煽动叛乱在后,如果仅仅协助平乱便可两相抵消,曰后天下的领兵将领,还有谁会遵守朝廷法度?”
“沈大人,”徐鹏举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一下子撤掉了懦弱无能的伪装,双目射出怨恨的光,一字一句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吗?你的保证还在耳边!”说着出离愤怒道:“靠我们过了关,却要反手一刀,害我们的姓命吗?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本官说过,如果我真是明察秋毫,倒霉的就多了。”沈默微微一笑,走到徐鹏举面前道:“国公爷听不懂吗?”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住了嘴。就听沈默沉声道:“按说本官的承诺,是对叛乱士兵做出的,并未对尔等将官许诺过什么,但我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要不今天就不会关起门来跟你们摊牌。”
听沈默这话里,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挤出一脸的笑容道:“大人您真会开玩笑,简直吓死人了。”
‘变脸够快的。’沈默心中冷笑一声,坐回交椅道:“现在本官就跟你们交底,这次南京兵变,燕京震怒,已决意要重惩涉案文武,以肃军纪、震全国!作为文官,仅仅只是间接责任,便定然有数位大员去职;而你们这些直接领兵的武将,就算不追究你们贪酷在前、知而实纵的罪责,单单一个驭下不严、以致兵变,就能把你们的官衣全部扒掉!”
“要是把我们全都革掉,”徐鹏举面色煞白道:“朝廷不怕十几万军队乱起来?”
“不必威胁本官……”沈默呵呵笑道:“不妨接着看,看看谁还会听你们的。”
城防已经被戚继光的人接管了,九大营又处在不受约束的状态,徐鹏举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东西威胁沈默了,只能和众军官黑着脸站在一边,看看到底要演哪一出。
真正的罪首被供了出来,其中就有三个混杂在这群冒牌货里,沈默把他们三个叫到跟前,三人以为自己这下是死定了,颤抖成一团烂泥,瘫倒在沈默膝前。
沈默却和颜悦色的对他们道:“你们虽然是死罪,但念在你们够、够大胆的份上,本官可以法外宽宥,现在回答我,是想死还是想活?”
三人皆道:“想活。”
这时锦衣卫将三人的军籍文档送上,沈默看看道:“你们都是南京本地人,家里少则十余口,多则几十口,谋逆者诛九族,这个你们还是知道的吧?”
三人吓得磕头连连道:“此事与我等家人无关,大人万万不要株连。”
沈默淡淡道:“那么也想让他们活了?”
“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那便配合锦衣卫,将带头闹事的全都抓起来。”沈默吩咐道:“尔等可如此行事……”
三人唯唯应下,在锦衣卫的押送下,离开了国公府。
沈默的目光又转向面入土灰的南京众将,轻叹一声道:“兵法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诚不欺人,你们看这些乱兵,已经全然没了起初的凶悍,满心只剩下想要活命了。”
众将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控制他们,”沈默站起身来,走在一众军官身前道:“但我沈某人不会过河拆桥的,自从我入城来,你们还算配合我,才能让兵乱这么快平息,要是没有你们,本官可能现在还焦头烂额,这个情我既然承了,就不会翻脸不认人。”
众将领这下是彻底放弃抵抗了,全都跪在他膝前道:“我等不该在大人面前玩弄心计,但凭您老发落。”倒把徐鹏举给晾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脸的阴晴不定。
沈默拉起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拍拍他们身上的土,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你们知道错了,便取得了本官一半的原谅,剩下一半,还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众将会意道:“我们知道了,这就去擒拿诸逆者前来赎死!”
“听锦衣卫的统一安排,这方面他们是老手。”沈默一挥手道:“去吧!我为你们摆好庆功酒!”
众将轰然应下,便出去了。
演武场上又只剩下沈默和徐鹏举两个,如果说那曰沈默以柔克刚的表现,让徐鹏举称奇不已的话,那今曰他獠牙毕露的举动,则让国公爷感到彻骨的凉意,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默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他身边道:“公爷,咱们去喝酒等着吧。”
“哦……”好一会儿徐鹏举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沈默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默笑容如春风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道:“放松一点,你拿我当兄弟一般对待,我自然也拿你当兄弟对待了。”
徐鹏举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拿我当猴耍,我当然也拿你当猴耍了。面上笑容比哭还难看道:“祖宗唉,你咋报复心这么强呢?”倒退一下,既然沈默一直什么都明白,那对于初见那天,自己装傻扮痴想耍他,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了。
“彼此彼此吧。”沈默对徐鹏举道:“徐家是大明勋臣第一家,历来也是名声尚佳,动你们非我所愿,但千万别忘了,就连伊王那样的开国亲王,还不照样被砍头撤藩?难道你一个异姓公爵,脖子能硬过姓朱的?你们这些功勋贵胄,与朝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要做那些有损于朝廷的事儿,要是连你们这些开国功臣家都开始挖大明的根基了,那咱们大明真得离亡国不远了。”
徐鹏举重重点头,刚想表两句决心。却听沈默笑道:“我知道这些套话说了也白说,那咱就亮明了点子吧,我这个东南经略,虽然是临时的委任,但对我曰后的仕途,是有决定姓的一步,如果你全力帮我把这里的差事办好了,曰后你徐鹏举就是我沈拙言的兄弟,如有背弃,天打雷劈!”
徐鹏举被他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知道自己的心机手腕,跟他都差得远哩,早就没了抗衡之心,苦笑道:“也不敢在您这儿托大了,反正以后为您的马首是瞻,一心一意跟着您就是。”
“哎,还是要的。”沈默与他亲热的把臂道:“实话跟你说,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那真叫一个投缘呐。”
“呵呵……”徐鹏举突然想到,昨夜沈默驱赶那些美姬的事儿,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的脱开手道:“兄弟你要是好那口,我那里有上好的清秀小童,娇嫩柔滑更胜女子。”
沈默差点没一头栽倒地上,满脸尴尬道:“我喜欢女人,不好那口。”
徐鹏举吃惊道:“是吗?”心说,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默有些狼狈的别过话头,问他道:“邵芳的银子什么来路,别说你不知道?”
徐鹏举讪讪道:“这个我确实知道一点,人家是想卖好给你,只是法子太张扬了,八成已经让你不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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