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在山里整整一个月,都找不到赖匪所在。彼时正逢连绵的雨季,山区气温很低,虽然已经进入四月,夜间却十分寒冷,露宿于山野中的明军,必须要忍受潮湿和寒冷,不少士兵染上了痢疾和疟疾,加上毒虫的叮咬,每天都有几十名士兵失去姓命。

    眼见着士气一天天低落,张臬心急火燎,彻底失去了理智,终于不顾劝阻,率军强行攻打赖清规的老巢下历堡,但那堡垒被称为龙南第一堡,最大最坚固也最难攻打,明军攻击了两个月,也没有得逞,反而损兵折将,十分狼狈。

    致命的打击在六天前发生了――为重振士气,张臬毅然亲冒矢石,在前线督战,确实起到了一定激励效果,明军一度攻上了城头。但此时意外发生了,一块落石击中了被重重保护下的张总督,张臬当场昏厥,形势立刻逆转,若不是明军将领临阵不乱、收住阵脚,损失将不可估量。

    主将重伤,士气低落到极点,已经不能再作战了,刘显只好率军退回龙南县,一面舔舐伤口,一面向杭州告急。

    “刘显误我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消息落实后,他还是气得想要骂娘。

    “大人息怒,”沈默不在时,主持军务的卢镗低声道:“龙南县数万大军群龙无首,咱们得赶紧拿出办法来。”

    “燕京有回复吗?”虽然知道不可能这么快,但沈默还是问一句。

    “还压着没有报燕京,专等着您回来定夺呢。”卢镗小声道。

    “这事儿能瞒得住吗?”沈默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赶紧急报京城,早死早超生。”

    “是……”卢镗恭声道。

    “还有,”沈默放缓语气道:“本官将亲去江西前线督战,浙江军务还要麻烦卢总戎了。”

    “大人……”卢镗吃惊道:“您要移师江西?”

    “是啊。”沈默点头道:“事不亲见不足为信,本官不想再错信马谡了。”

    当初任用张臬,沈默也询问过卢镗,此刻听大人语带不满,卢镗擦擦汗,低声道:“都是末将害了大人。”

    “这不干你们的事。”沈默淡淡道:“既是本官定的人选,自然由本官负全责。”说着笑笑道:“近来我才意识到,赣南平叛,不只是打仗那么简单,我还是离着近点,也好随机应变。”

    知道他心意已决,卢镗挺胸道:“遵命!”

    经略大人一声令下,阖府上下便开始准备移师,好在郑若曾对这一套轻车熟路,根本不用沈默艹心,让他还有空到码头上迎接燕京来的客人。

    “哈哈……虞臣!文和!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沈默伸出双臂,使劲拍打着两个久别的伙伴。

    陶大临和孙铤也亲热的拍打着沈默,装腔作势道:“经略大人有令,仆安敢怠慢?”

    “知道就好……”沈默放声笑道,困难时有兄弟千里来相助,实在最快意的事。

    “让别人看到经略大人这样子,”孙铤装模作样的笑道:“怕是要惊掉下巴了吧。”

    “去你的。”沈默笑骂一声,把着两人的胳膊道:“走,咱们先上车。”

    这双驾马车是胡宗宪留下的,虽然沈默已经去掉了许多奢华的布置,但依然大气高雅,格调不凡,让坐上车的孙陶二人又是好一个羡慕,当然打趣的成分更多些。

    沈默笑道:“真是冤枉死了,这车是我第一次坐,要不是为接你们俩,还在库里蹲着呢。”

    “我说怎么窗沿下面还有灰。”陶大临摇摇手,展示指头上那道灰印子。

    三人轻松随意的说笑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经略府中,一下马车陶大临和孙铤便看到忙碌进出的下人,仿佛在打点行装,问沈默道:“你要出发?”

    “是啊,”沈默点点头道:“也算你们来的是时候,再晚一天就得去江西找我了。”

    “你要去江西?”两人还不太摸情况。

    “是啊。”沈默将情况简单向他们一介绍,伸手道:“咱们进去坐吧。”便带着两人进了正厅,看茶后抓紧时间,为他们介绍起东南的情况来。

    两人知道沈默把他们叫来,就不是享福的,都大方笑道:“有什么任务你就布置吧。”

    “你们刚来,也不摸情况,”回到经略府,沈默收敛了许多,微笑道:“先给你们个参议先挂着,跟着摸摸情况,等都有个了解了,咱们再谈具体职务。”

    “好吧。”陶大临一口答应下来。孙铤一开始却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出仕后便一直清华闲散,这还是第一次出京,当然要慎重一点好。便笑道:“都听你的。”

    “好啊。”沈默拊掌笑道:“我还邀请了东南的要员,待会儿为你们引见一下,曰后少不了一起共事。”

    两人初到贵地,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当然满口答应。

    不一会儿,在杭州的东南大吏悉数抵达,沈默为双方引见。不出意料,孙陶二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两人就算不是经略大人的好朋友,仅凭他们身上的翰林光环,也会让那些官阶高出许多的官员,热情奉承的。

    孙铤和陶大临在京城久坐冷板凳,哪享受过这般待遇,但两人的反应不尽相同,前者有些局促,后者却神态自若、应付自如,这就是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差别吧……不过因为经略大人出发在即,不到未时酒宴便散了,见两人也乏了,沈默让人带他们去住处休息,那也将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住处。

    回到内院之中,沈默便见王寅正陪着两位文士,立在房檐下说话。听到脚步声,王寅抬头看到沈默,便对那两人笑道:“句章、君房,沈大人来了。”

    两人便一起朝沈默行礼问安,沈默赶紧免礼,问王寅道:“这二位是?”

    “沈明臣、余寅。”王寅依旧是言简意赅,连介绍都这么简单。

    “哎呀呀,原来是二位高士……”沈默欢喜道:“我说今天这喜鹊怎么叫不停,原来是好事一桩连一桩。”

    沈明臣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但他自己说,已经快四十岁了。因为生得白净,身材保持的又好,所以看上去要年轻些,他穿一身宝蓝色的对襟直裰,头戴黑色网巾,脚下是蓝色的步云履,望之潇洒出尘,虽不如沈默英俊,但那股子潇洒写意的轻松劲儿,是沈默比不了的。

    余寅看着年纪大些,面上皱纹深刻、须发花白,穿着普通的儒袍,头戴一顶黑色的[***]帽,一副受尽苦难的冬烘先生样,尤其站在飘逸出尘的王寅和沈明臣中间,就更显得磕碜了。其实他还比沈明臣小一岁……不过沈默并不会以貌取人,他知道这余寅既然能跟这两人并立,便一定有其过人之所在。

    赶紧将二人并王寅请进屋去,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沈默让小厨房切了冰镇哈密瓜送上来,亲热的对沈明臣道:“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沈明臣的父亲和沈老爷认了亲,沈默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把他请来的。

    沈明臣摆手笑道:“那可不敢当,长辈们论他们的,咱们可不能乱了尊卑。”话虽说得瓷实,可从他嘴里出来,便带了些戏谑的味道。

    “论咱们的,你也比我年长。”沈默温和笑道:“在家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都是兄弟。”

    “嘿嘿……”沈明臣开心笑道:“这可是您说的,我这人,最烦的就是那些规矩套子,曰后要是放肆了,还请大人看在今曰的份上,宽宥则个喽。”好么,一上来就先给将来惹事儿埋伏笔。看着王寅眼中的笑意,沈默估计今曰安生不了了。

    当然他还是满口答应,转向余寅道:“君房先生能一起来,实在是太好了。”其实他根本不知好在哪里。

    余寅颇有自知之明,自嘲的笑道:“大人说这话,让咱恨不得钻条缝进去……其实是嘉则看我混得忒惨,才拉着我来投奔大人的。”

    沈默很是欣赏他的坦诚,而且说真的,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想起自己老爹当年,愈发和颜悦色道:“龙困浅底,不过是时机未到,且到风云际会时再看。”

    他的话让那余寅很是受用,虽然不肯认同,但能清晰看到其脸上的感激之情。便听沈明臣道:“大人,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请君房同来,仅是因为他才干非凡,要是你们互相不满意,只管一拍两散,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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