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别人看到经略大人这样子,”孙铤装模作样的笑道:“怕是要惊掉下巴了吧。”
“去你的。”沈默笑骂一声,把着两人的胳膊道:“走,咱们先上车。”
这双驾马车是胡宗宪留下的,虽然沈默已经去掉了许多奢华的布置,但依然大气高雅,格调不凡,让坐上车的孙陶二人又是好一个羡慕,当然打趣的成分更多些。
沈默笑道:“真是冤枉死了,这车是我第一次坐,要不是为接你们俩,还在库里蹲着呢。”
“我说怎么窗沿下面还有灰。”陶大临摇摇手,展示指头上那道灰印子。
三人轻松随意的说笑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经略府中,一下马车陶大临和孙铤便看到忙碌进出的下人,仿佛在打点行装,问沈默道:“你要出发?”
“是啊,”沈默点点头道:“也算你们来的是时候,再晚一天就得去江西找我了。”
“你要去江西?”两人还不太摸情况。
“是啊。”沈默将情况简单向他们一介绍,伸手道:“咱们进去坐吧。”便带着两人进了正厅,看茶后抓紧时间,为他们介绍起东南的情况来。
两人知道沈默把他们叫来,就不是享福的,都大方笑道:“有什么任务你就布置吧。”
“你们刚来,也不摸情况,”回到经略府,沈默收敛了许多,微笑道:“先给你们个参议先挂着,跟着摸摸情况,等都有个了解了,咱们再谈具体职务。”
“好吧。”陶大临一口答应下来。孙铤一开始却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出仕后便一直清华闲散,这还是第一次出京,当然要慎重一点好。便笑道:“都听你的。”
“好啊。”沈默拊掌笑道:“我还邀请了东南的要员,待会儿为你们引见一下,曰后少不了一起共事。”
两人初到贵地,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当然满口答应。
不一会儿,在杭州的东南大吏悉数抵达,沈默为双方引见。不出意料,孙陶二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两人就算不是经略大人的好朋友,仅凭他们身上的翰林光环,也会让那些官阶高出许多的官员,热情奉承的。
孙铤和陶大临在京城久坐冷板凳,哪享受过这般待遇,但两人的反应不尽相同,前者有些局促,后者却神态自若、应付自如,这就是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差别吧……不过因为经略大人出发在即,不到未时酒宴便散了,见两人也乏了,沈默让人带他们去住处休息,那也将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住处。
回到内院之中,沈默便见王寅正陪着两位文士,立在房檐下说话。听到脚步声,王寅抬头看到沈默,便对那两人笑道:“句章、君房,沈大人来了。”
两人便一起朝沈默行礼问安,沈默赶紧免礼,问王寅道:“这二位是?”
“沈明臣、余寅。”王寅依旧是言简意赅,连介绍都这么简单。
“哎呀呀,原来是二位高士……”沈默欢喜道:“我说今天这喜鹊怎么叫不停,原来是好事一桩连一桩。”
沈明臣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但他自己说,已经快四十岁了。因为生得白净,身材保持的又好,所以看上去要年轻些,他穿一身宝蓝色的对襟直裰,头戴黑色网巾,脚下是蓝色的步云履,望之潇洒出尘,虽不如沈默英俊,但那股子潇洒写意的轻松劲儿,是沈默比不了的。
余寅看着年纪大些,面上皱纹深刻、须发花白,穿着普通的儒袍,头戴一顶黑色的[***]帽,一副受尽苦难的冬烘先生样,尤其站在飘逸出尘的王寅和沈明臣中间,就更显得磕碜了。其实他还比沈明臣小一岁……不过沈默并不会以貌取人,他知道这余寅既然能跟这两人并立,便一定有其过人之所在。
赶紧将二人并王寅请进屋去,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沈默让小厨房切了冰镇哈密瓜送上来,亲热的对沈明臣道:“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沈明臣的父亲和沈老爷认了亲,沈默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把他请来的。
沈明臣摆手笑道:“那可不敢当,长辈们论他们的,咱们可不能乱了尊卑。”话虽说得瓷实,可从他嘴里出来,便带了些戏谑的味道。
“论咱们的,你也比我年长。”沈默温和笑道:“在家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都是兄弟。”
“嘿嘿……”沈明臣开心笑道:“这可是您说的,我这人,最烦的就是那些规矩套子,曰后要是放肆了,还请大人看在今曰的份上,宽宥则个喽。”好么,一上来就先给将来惹事儿埋伏笔。看着王寅眼中的笑意,沈默估计今曰安生不了了。
当然他还是满口答应,转向余寅道:“君房先生能一起来,实在是太好了。”其实他根本不知好在哪里。
余寅颇有自知之明,自嘲的笑道:“大人说这话,让咱恨不得钻条缝进去……其实是嘉则看我混得忒惨,才拉着我来投奔大人的。”
沈默很是欣赏他的坦诚,而且说真的,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想起自己老爹当年,愈发和颜悦色道:“龙困浅底,不过是时机未到,且到风云际会时再看。”
他的话让那余寅很是受用,虽然不肯认同,但能清晰看到其脸上的感激之情。便听沈明臣道:“大人,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请君房同来,仅是因为他才干非凡,要是你们互相不满意,只管一拍两散,不要管我。”
沈默笑道:“让句章兄这么一说,还真要好生请教君房先生的所长呢。”郑若曾博闻强记,高瞻远瞩,总能给你最详尽全面的参考;而王寅冷静果敢,长于谋划,和郑若曾配合无间;至于沈明臣,看似不羁,实则天马行空,临敌制变,屡出奇策,可谓画龙点睛的人物……这都是抗倭战争中打造出来的名声,一点也做不得假。
只是不知这余寅何德何能,可与三大谋士并列?
余寅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在下没什么优点,充其量不过嘴巴严点,胆子小些。”
他这话让上茶的丫鬟忍不住嗤嗤轻笑,心说胆子小也算优点?应该再加个‘面皮厚点’吧……沈默微微皱眉,吓得那丫鬟赶紧匍匐在地,沈明臣冷言冷语道:“怎么变得这么散漫,是不是觉着经略大人仁厚,便忘了规矩方圆?”
那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磕头求饶,似乎还是认识沈明臣的。
沈明臣却对沈默道:“大人,应该将这侍女和家中管事逐出府中。”
“这个……”沈默有些犹豫,开走个把侍女倒无妨,只是他深感身边没有体己的人,刚把沈安从沈京那里叫过来,哪能把人当皮球,踢来踢去呢?
“大人仁厚。”见他不肯松口,沈明臣还以为他不想破坏仁义的形象呢,便沉声劝谏道:“古之君子必先修己治家,而后才能治国平天下,若大人勤于修己身、疏于治一家,如何让人相信,您能领袖大家呢?又何谈振兴之相?”可见他跟胡宗宪早早闹翻,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得受得了他这咄咄逼人,才能和他尿到一壶里。
沈默被说得额头见汗,话说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在夸赞中度过,除了老师沈炼,就是这沈明臣、还有郑若曾敢数落自己,这滋味……真他妈不好受!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古训,沈默还是知道的,他两世为官,最知道甜言蜜语最好听,却全都是一文不值的屁话,甚至是害人的毒药;倒是这逆耳忠言,听起来很不舒服,却往往对症的很。
所以他虽然做不到‘闻过则喜’,但别人指出来,就虚心听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是没问题的。
沈明臣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对待家人过于宽仁了,总觉着与政事无关,随便点也无所谓;但对自家下人都这种态度了,对待下属又怎会严格要求?这都是必然的。
“本人受教了。”沈默起身抱拳道:“就听句章兄的吧。”
沈明臣侧身躲过去道:“我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姓格,大人不满意尽管直说。”
沈默摇头笑道:“不会的,有句章兄在身边,提神醒脑,不犯错误。”
沈明臣这才恢复了闲散的笑容,坐下安静喝茶。
沈默也坐了下来,看看那缩成一团的丫鬟,叹口气道:“去账上支半年的工钱,回家去吧。”心说沈安对不起了,你只好再去陪沈京了。
那哭成泪人的丫鬟磕头出去了,余寅看一眼沈明臣,没有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沈默忘了方才说到哪,只好重启话头道:“不知君房兄是否对军事了解?”
“略知一些。”余寅缓缓道:“不知大人想问什么。”他说话语速极慢,仿佛要把每个字想透彻,才敢说出一般。
‘好大的口气啊……’沈默心说,突然他脑中一闪,想起了这余寅的自我评价‘嘴巴严、胆子小’,似乎魏武帝对他头号谋士荀攸的评价中,也能找到类似的语句,当然人家说得更文雅,叫做‘深密有智防’、‘外怯内勇’,倘若是自谦,可不就得说‘嘴严胆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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