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安笑道:“右堂大人,这是赵三宝的卫兵,下官还要赖他盘问汀州军情,何况小小狂徒,不知天高地厚,右堂何必动气?”

    小杆子明亮的眼睛瞪着刚安,火焰熊熊,“软脚虾,你甭想打我的主意,老子就算死了,脊梁骨也比你的硬!”

    穆荫冷笑道:“拉下去,把他那条狗腿也给我打折了!”

    刚安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几名兵勇将小杆子拉到院中,按倒在地,抡起棍子就打,小杆子脸色煞白,咬着牙,哼也不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穆荫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响声,冷哼道:“不知死活,我看看他平远贼的骨头有多硬。”喊道:“给我用力,今儿我要听不到他喊痛,你们几个的脑袋都给我小心点!”

    院中兵勇立时棍棒齐下,而且都是照着小杆子的伤腿打,如同万针攒心,小杆子闷哼一声,昏厥过去。

    “哗”,很快有兵勇拎来一桶冷水,泼在小杆子身上,小杆子慢悠悠醒转,众兵勇又抡起棍棒打下。

    就在这时,突听府衙门外有人大喊:“什么人?”随即乒乒乓乓声大作,有人猛力的敲起了铜锣,“有贼来袭!”

    “咣”,两名火器营官兵仰摔进来,一条大汉快步而入,手中短枪嘭嘭两枪,将这两个兀自挣扎的清兵击毙。

    “三宝爷!”小杆子惊喜的大喊。

    妈呀!那几个抡棍子的兵勇吓得大叫着向堂内跑去。

    “怎么回事?”穆荫却正皱眉走出来,忽然就见到了几步外的赵三宝,他一愣,是真的愣了,想跑,却觉得腿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见赵三宝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抬起,他心里只念叨了一句,这他妈是个疯子,就听嘭嘭两声枪响,胸口巨震,眼前一黑,踉跄向后摔倒。

    那些从后衙奔出来的火器兵立时如鸟兽散。

    自有警卫兵追上去大喊:“缴械不杀”,实则是为了夺他们的枪械弹药。

    赵三宝大步走入内堂,却见堂内空无一人,刚刚好似看到刚安就在堂中,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赵三宝狠狠吐了口唾液,大步走出堂外,此时已经有警卫兵砍下了穆荫的头颅,正攀上旗杆挂了上去。

    赵三宝大声道:“今曰咱就夺了延平城!敢不敢!”

    四下应声雷动,小杆子挣扎爬起,大声道:“三宝爷,我也去!”

    赵三宝大笑道:“好,上担架!”

    五十七头恶狼组成的狼群立时就在这延平城中呼喝冲杀,势不可挡,实则延平城中守军本就空虚,此刻更闻听钦差大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又哪里还有斗志?东一股西一股的兵勇与狼群碰撞即溃,四散奔逃。

    混乱中实不知道多少平远军杀入了城中,清军兵勇狼奔豕突,纷纷向城外跑去。

    天色微明,东城墙墙头,赵三宝将一面大旗插在城头,豪迈大笑道:“今曰叫他们知道咱第四镇儿郎都是铁打的汉子!”

    卫兵们欢呼四起。

    赵三宝举着千里镜向远方看了几眼,笑道:“咱这就走吧!”建宁兵马怕已到了延平府境内,而那些被逃出城兵勇吓慌了的搜捕队怕也回了神,虽然有些可惜,但若再不走,怕就会陷入重围。

    赵三宝心里叹口气,若早知道能砍了穆老狗,就要那回营的兵勇调动兵马来援,今曰怎么也要守到援军到来。

    正觉可惜,一名手持千里镜的兵勇突然手指西南,惊喜的喊道:“三宝爷,是咱们的人!”

    赵三宝微微一怔,举起千里镜向西南方向望去,可不是,旌旗招展,一条黑点组成的长龙急行而来,越来越近,正是平远军服,而那背包扛枪的姿势,除了平远军急行军别无第二家。

    赵三宝呆了下,随即狠狠敲自己脑壳,憨笑道:“你这混球就非要王爷给擦屁股。”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己电报到了王爷手中时王爷已经令第四镇步兵营来援,神机妙算,莫可敌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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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母女

    1858年9月,平远军第四镇总兵官赵三宝率警卫哨百十人大闹延平府,枪决大清兵部侍郎穆荫。同曰,领两营步枪兵千人设伏兵,摧枯拉朽般击溃建宁、福州来犯之敌,杀贼俘贼五千余人,闽南之境,几无抗手,遂落营延平,福州、建宁官员纷纷出逃,惶惶不可终曰,平远军第四镇一时威震东南。

    銀安殿宽大的金玉桌案后,叶昭正在翻阅几封电文,其中一封就是第四镇在延平境内建营的折子。在延平安营,收编绿营巡防营,闽南巡防营本就是刚安马新贻等改编,许多兵勇本就心向南朝,此次不过收复失地更将南朝影响推进到闽中,从此福建大半土地置于南朝统治下,而福建巡抚业已有了人选,那就是延平府知府刘登焕。

    叶昭看过他的文章和同赵三宝交往的书信,此人见识明白,倒是可用之才,可惜的是刚安终究跟自己成了异路之人,说起来当初小阿哥初立,他诸多推搪不来广州已见端倪,或许自己在他眼里也同沈葆桢所说的一般吧,乱世之歼雄。是以虽有恩义,他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至于马新贻之死,就更不能不令人感叹人之一世,时也命也,他本可成为一名极能干的重臣却只有自己心知,在今世,他的名字算是就此湮没与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后世就算研究史学的专家,也断不会对他的名字提起什么兴趣。

    而赵三宝、神保、哈里奇甚至刘登焕等人,却反而可能会成为史书上要大书特书的人物,怎不令人感慨?

    又比如上海电文中提起的率淮军紧急入闽浙的罗泽南,湘军之父,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本应两年前死于战阵中,但今却由湘军而理淮军,眼见就是如同曾国藩一般的股肱之臣,反而是中兴四名臣之一的湘军胡林翼,早早战死,其本应绽放的璀璨光芒自也无人得见,人之际遇可谓天机难测了。

    不过说起罗泽南,倒真不容人小觑,有人评价其“以在籍生员率生徒倡办团练,转战湖南、江西、湖北等省,大小二百余战,克城二十,由其学术醇正,立志坚定,故能临战不苟若此。今言江南名将者,无不言泽南为冠首也。”

    淮军毗邻上海,装备也极为精良,罗泽南领淮军进闽浙,倒真可说是赵三宝的敌手了。

    正胡乱琢磨,侍卫进殿跪倒禀道:“王爷,柏贵到了。”

    叶昭微微颔首,不大一会儿,侍卫领着两人进殿,前面一人胖胖的红顶子官员,正是广东巡抚柏贵,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青布袍子,双眼有神,只是头发稀稀落落有些白发,一看就是艹劳命。

    “卑职给王爷请安。”柏贵进殿就忙打千,叶昭心里嘿的一声,这家伙,倒是越来越胖了。

    那跟在柏贵身后之人双膝拜倒:“草民冯子材参见王爷!”

    叶昭笑道:“都起来吧。”起身下殿,领两人来到黄幔后落座。

    柏贵每次来銀安殿,最怕的就是王爷赐座,虽说坐下后比王爷矮了一截,可怎么都感觉浑身不舒服,此时又小心翼翼挨了半边屁股坐下,委实还不如站着听王爷聆讯呢。

    冯子材本也不敢坐,但如同其他官员一般,见王爷坐下,自己目光可俯视其金冠之顶,那更觉大不敬,只好也跟着巡抚大人坐了。

    叶昭笑着对柏贵道:“发往汀州之粮可办妥了?”

    “是,赵军门匡复闽南,卑职定尽心尽力令军门无后顾之忧。”柏贵恭恭敬敬的说,心下更是感喟,当初王爷初立小阿哥之时他心下实在有些惶惶,但现今看,王爷虽然只占了一隅,但未必不能与南朝争强。作为广东巡抚,柏贵极清楚广东一地的发展态势,库入税银增长速度实在惊人,更不要说那今年税务可过千万的粤海关了,以此态势发展下去,不几年,怕就可与北朝分庭抗礼,而北朝养了多少兵员官吏?若不是王爷将这银子大多用在王爷说的“基础建设”上,而是全面军备,发行战争债券,怕南北之势立时逆转,不过王爷考虑的对,穷兵黩武,会失南壁民心,用王爷的话,很容易“全方位破产”。而这“基础建设”,虽投资重收益缓,却委实可以大幅度刺激民生发展,最穷苦之人也随之得益,此是良姓循环之道。修路铺桥、扩充码头、电报铁路、教育医院,粤桂赣闽湘,两省三境,却是热火朝天。

    而现今赵军门威震闽南,哈帅第二镇与湘军小有碰撞,衡州大营稳如磐石,坐镇广西的苏爵爷就不用提了,云贵兵马又哪里敢东望?

    照此势头,说不得数年后真的可以直捣黄龙,将那六王扳下龙床,只是现今发匪横桓其中,略微有些三国演义之味道,是以一时之间难以爆发大规模冲突,而王爷也趁此良机大力发展基础建设蓄力,用王爷的话说,基础建设上来了,工商农业随之飞跃,而工业制造能力上来了,这仗以后怎么都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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