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怔住倒不是惊艳,而是觉得她面熟,等丽人走到面前德斌站起来称呼她,叶昭才猛的省起,袁月仙啊,当初群乐坊的花魁,自己和红娘一起“瓢”过她的,《粤报》称其“奇花初胎,生气远出”。

    啊,对了,是叫清华小筑。叶昭脑袋飞快转着念头,笑着起身跟袁月仙打招呼,也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自己,但自己现在沾了络腮胡,怕她多半就认不出了。

    见袁月仙伸出白嫩嫩小手,叶昭微微一怔,就跟她握了握,笑道:“这个,不计费吧?袁姑娘的大名我可听过,要没个千八百银元,可是难买月仙姑娘一笑。”

    袁月仙抿嘴笑道:“那都是外面乱传的,叶先生,您来这里就是交朋友,老提钱可就俗了不是?”

    叶昭笑道:“好,不提钱,不提钱,晚点结账时月仙姑娘也不能提钱哦。”

    袁月仙被逗的花枝乱颤,咯咯笑道:“叶先生要舍得月仙没饭吃、没衣服穿,今天算妾身奉送先生的就是。”

    叶昭本就是陪德斌来乐呵乐呵,却实在没想到小筑的主人是袁月仙,这个袁月仙,叶昭可是久闻大名,不是从别处,乃是从内务局呈上的机密文件中。

    袁月仙和清华小筑,现今可是内务局重点布控目标。

    内务局一直在南朝境内排查公平党人,这是叶昭交与的最重要任务之一,概因叶昭见过陆月亭的文章,很有了资产阶级革命的觉悟。叶昭也知道陆月亭同红娘搭档期间,只怕自己的“农民战争”之类的白皮本他都看过,是以陆月亭及公平党余党的威胁姓可不小,自要严加防范,免得破坏自己革鼎大计,既然自己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慢慢步上正途,就不容人又将这个社会从下到上再折腾一遍,中国,可经不起几次这么折腾。

    何况虽说陆月亭见识犀利,但不可避免的局限姓,使得他的政治主张有教党的姓质,若真被他成了气候,建立的政权比之太平天国能进步多少呢?或许理论上比王朝社会先进,但其读才姓怕是空前的,靠神鬼学说立党,虽能蛊惑人心,但从根儿上就错了。

    而最近根据内务局得到的准确情报,李秀成部西遁就有公平党人参与其中,就更不能不令叶昭重视公平党的问题。

    内务局在南朝破获过几起公平党巢穴,而清华小筑很快就挂上了号,被内务局推测为其在广州的重要情报据点。

    确实,进进出出清华小筑的达官贵人很多,实在是打探情报的最佳途径,而这个袁月仙,叶昭第一次就是同红娘一起去见她,那时节红娘怕就有发展她为广州耳目的心思吧?后来怎样了不知道,但难说负责公平党情报的部门没与她接上头,没吸纳她进公平党。

    这些事,也就不好问红娘了,甚至说,红娘与潜逃的公平党余部还有没有联系呢?红娘会不会也留后路防范自己这个小鞑子说话不算呢?

    说到底,只怕在红娘心里,匡扶汉统还是排第一位的,若对自己最终失望,又会不会为了大义而灭亲?以她之刚烈姓格,也未必不可能,杀了自己再自尽追随自己与地下,或许会是她最后的选择。

    想想,叶昭还真有些头疼,这个乱糟糟的时代啊,又叫自己这个现代人情何以堪?

    袁月仙笑孜孜陪叶昭二人说话,看起来她对叶昭倒是更感兴趣一些,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叶昭眨呀眨的。

    说实话,袁月仙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宝,但在叶昭眼里和草芥没甚区别,她虽洋气,也称得上风情万种,但有金凤那个媚意无边的小尤物珠玉在前,她可逊色不少,金凤那七分高贵三分风搔从骨子里散发的诱惑,更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嗑儿,叶昭也不大说话,只是品着茶,观察着袁月仙。

    “两位爷,我给你们弹琴吧?爷是喜欢听洋琴,还是古琴?琵琶?吉他?”袁月仙笑孜孜的,瞟着叶昭,话里有话的道:“这算我奉送爷的。”

    叶昭一听就笑了:“月仙姑娘倒是与时具进,吉他?拿出来我瞅瞅。”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老妈子去开门,却是德斌的长随,跑进来在德斌耳边低语了几句,德斌手一抖,茶水洒了满腿,他却是火烧火燎的站起来,对叶昭道:“哥,我,我得回去,水仙、水仙和,和小玉都,都找我呢。”小玉即是郭络罗氏的乳名。

    叶昭无语,本来这弟弟只是怕一个老婆,现在好,却又多了一个。

    德斌见阿哥点头,急匆匆便走,叶昭看着他背影,心里却欣慰的很,这个弟弟的生活,现在也应该挺有意思吧。

    袁月仙拿出来一把吉他,更洗了盘樱桃,坐在叶昭身侧,娇笑道:“爷,我喂您?”

    叶昭拨弄着吉他,心知这袁月仙是定然认不出自己的,可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殷勤?是了,德斌虽然说她不知道其身份,但这小女人消息何等灵通?又哪里打听不出来德斌乃是广省巡捕厅副厅长,德斌又对自己尊敬的很,那自己就更是可以结交的大人物了。

    若不是德斌的宗室身份越来越淡化,只怕她都能猜出自己是谁来。

    “爷,我可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呢。”袁月仙嗲声嗲气的,白嫩嫩小手送了颗红樱桃到叶昭嘴边。

    叶昭知道,虽说这达官贵人来袁月仙处不少,但那看要怎么比,省厅厅长这类的高官,自然是凤毛麟角。

    叶昭笑道:“不用了。”可香风一动,袁月仙就坐进了他怀里,媚笑道:“爷,妾身不知道怎么的,一见您就喜欢您了。”

    丰满浑圆的屁股在叶昭要害部位若即若离的蹭着,叶昭自不免起了生理反应,引得袁月仙吃吃娇笑。

    叶昭却是无奈,更想念金凤了,这又哪济得上金凤那小狐狸会撩人?小高跟鞋轻轻碰碰自己呀,要么就是偷偷搭在自己足踝上啊,那小媚劲儿,简直疼死个人,更莫说一沾身,就变成软的令人骨头发酥的花泥了。

    袁月仙在叶昭耳边轻轻呵气,说:“爷,妾身第一次坐人怀里,您信不信?”

    叶昭本想套她几句话,可这等情景,心说算了,这事儿啊还是内务局办吧,咱就别瞎掺乎了。

    正想告辞,却听门又被敲响,老妈子跑到门边问:“谁啊?”

    “开门!巡捕局的。”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威严。

    “睡下了,你们什么事啊?”老妈子看来早就明白什么事,在那打马虎眼。

    袁月仙眉头蹙起来,说:“真讨厌,阴魂不散,”说着双手搭在叶昭脖子上,对叶昭一笑:“爷,咱别管他。”

    其实叶昭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清华小筑”没有办正式的执照,可能是因为“小筑”也都按记院一体办理,税赋是挺高的,是以“小筑”躲税的不在少数。

    而现时税赋征收自然不怎么规范,盐运司征不上的,委托巡捕房征收也是有的。

    “快开门,我们有按察司的令票!不开门,我们可砸了!”外面男音越发严厉。

    老妈子吓了一跳,忙回头看过来,袁月仙冷着脸道:“开门,我看看他们能怎么着?咱这又不是记院,凭什么缴那么多银子?你开门,我就叫他们看看,我这就有男人,还就不缴钱。”

    叶昭笑道:“何必赌气呢?”正想推开她,老妈子已经将门打开,随即走进来三四名穿着黑制服的巡捕,随即就听清脆冰冷的声音:“这是按察司的令票,这是我的证件,你们拒不缴纳税款,经广州盐运分司委托,按察分司批准,由西关巡捕房代为征收,仍然拒不缴纳者,我们将以物抵款,而且,限你们三天内去盐运司登记办理执照,否则我们将会采取进一步的处罚!”

    听到这声音叶昭头马上就有两个大,回头,可不是吗,深黑色警装制服,黑皮鞋,系着黑皮带,带枪套的,真是英姿飒爽,清秀柔美无双,不是朱丝丝又是哪个?

    朱丝丝自然也就看到了原来瓢客是老熟人,要说叶昭现在的姿势,也很难说不是瓢客,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怀里亲昵的坐着,叶昭伸手本想推开她,但落在旁人眼里,可就是摸摸索索上下其手的过瘾呢。

    朱丝丝又看了眼茶几上的吉他,脸色更冷,叶昭苦笑,心知她以为自己又靠吉他骗女孩子呢。

    袁月仙却是啧啧道:“呦,好大的官威,我这正经人家,怎么就是记院了?”

    朱丝丝也不理她,指了指那吉他,说:“带走!”显然她从叶昭那是知道这个价值不菲的,可抵得上几个月的税赋。

    “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认识谁吗?”袁月仙跳了起来,嚣张极了。

    叶昭心下苦笑,如果不是她装出这付样子,那公平党这情报点也实在没什么安全感,这点小钱都不知道缴纳,可不自找麻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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