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院中挂起了红红的灯笼,竹木青翠,花圃流香,虽然不及郑王府的雏凤园,倒也清幽别致。
正屋大堂,圆桌上摆了几道粤式菜肴,叶昭却又亲自动手,烤了两块猪排,黄澄澄喷香,一块就摆在了蓉儿面前的吃碟里。
吉祥如意招财进宝四大婢女为主子主母斟酒布菜,在旁边伺候,心里却吃惊,从来没见过男人下厨的,更莫说自己主子尊贵的身份了。
“放心吧,吃起来不腻。”叶昭看蓉儿犹犹豫豫的,就不禁微笑,又道:“若觉得好吃,以后我有空就烤给你。”
蓉儿却是道:“相公喜欢吃的话,可教授蓉儿,蓉儿烤给相公吃。”稚声稚气的,别有一番好听。
叶昭就笑:“非也非也,此中乐趣说与你也不懂,快吃吧,凉了就没这味道了!”说着又把蓉儿的吃碟给端过来,帮她把猪扒一条条切开。
蓉儿无奈的看着相公的鲁莽举动,实则心里却美滋滋的,可是想起相公现在的“宠爱”可能是将自己当成妹子甚至女儿那样的小孩子对待,又不由得泄了气。
叶昭慢条斯理的饮酒品菜,眼见吃的饱了,见蓉儿也早就不动碗筷,遂拍手要吉祥如意撤了桌,伺候洗漱。
招财从厅外进来,轻轻福了福,禀道:“爷,阿布在外面候了半个时辰了。”
叶昭微微点头,一边接过如意送上的白毛巾擦脸一边琢磨,看来这位七品笔帖式倒没把自己当二世祖,若不然也不敢这么晚还来谈公事,自己要他整理一干旗务文书给自己看,办事效率倒快,想来从上午退堂就一直在忙活自己交代的事儿。
“请他偏厅叙话。”叶昭就赏了他个恩典,能在公馆偏厅接见,自是拿他当了亲信。
叶昭洗了脸漱了口,起身晃悠悠的来到西院花厅,而阿布一直就垂手站着呢,见他进来,就忙迎上两步打千:“奴才阿布请主子安!”
叶昭就是一怔,这奴才主子可不是乱叫的,他又不是本府包衣,就算想巴结自己也未免过了。
阿布却是恭恭敬敬道:“奴才镶蓝旗人,这次能为主子效力,是奴才莫大的福分。”
叶昭恍然,原来如此,亲王是镶蓝旗旗主,自己是未来的旗主,虽然是虚名,但这声主子倒也喊得。
在正首坐了,叶昭就微笑道:“起来吧,等了半晌儿,你也辛苦了。”既然你自称奴才,那我自然不会喊你先生了,太客气,太生分,反而不美。
阿布爬起身,又双手奉上厚厚一摞文书,回道:“这是主子交代奴才整理的文册,请主子过目。”
叶昭微微点头,接过来翻看,首先是兵额一项,计有领催一百二十名,前锋一百五十名,马甲七百三十名,工匠八名(每旗一名),铜匠一名,铁匠四名,副甲二百名,无米手一百二十名,养育兵四百名,余兵二十名,合满洲八旗兵丁共一千七百五十三名。
军械上则马四百二十一匹,箭五千一百二十二支,刀两千二百三十一把,藤牌一百六十五具,鸟机枪、马鸟枪、鸟枪三百七十四支,子母炮、威远炮、铁喊炮、劈山炮、抬炮、行营炮四十三门。
看着鸟枪火炮挺吓人的,实则鸟枪威力顶不上后世的**,装药繁琐,与西方比落后了两三百年,至于那些土炮,对付暴民或许尚有用处,但和西洋诸国交手的话,怕是完全不值一提。
其中又有水师旗营六百一十二人,配缯艉船两只、桨船四只、小艇七只等等。
叶昭看得暗暗摇头,这也叫水师,岂不是天方夜谭?最大船只缯艉船也不过是沙船一种,按照文册里说的,“容兵四五十人”,再绑上些抬枪土炮,就称为水师了?怕是在珠江里巡查商船都力有不逮。
又看了看薪饷定项,马甲兵也就是正式的最低级八旗官兵每年实可领到饷银四十三两一钱五分三厘,米二十三石五斗九升[***],盐一大包,又有红事银、白事银等进项,按照现今广州城物价,供养一家大小倒也无忧。
下面的文册又详细记录了旗城内满洲旗人数目,八旗官兵加之随军家属以及世代驻扎衍生的旗人共万余人。
而旗城之内,官学、义学、书院、粮仓、银库、军器库、火药局、监狱具备,其余的房舍、酒楼、街市等民众生活设施应有尽有,倒是形成了一个城中之城的小社会。
“你回吧,还是那句话,我喜欢清闲,衙门里的事儿,你能作主的就作主,我呢,可不想每天去坐衙门处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叶昭放下文册,笑着对阿布说。
阿布忙打千:“喳,奴才理会得,奴才愿为主子分忧。”
“恩,你去吧。”叶昭看着阿布垂手退出偏厅,拿起文册翻看了一会儿,就不由得倦了,心里苦笑,自己真是越来越懒了。
……
洗了澡,打着哈欠进了寝室,却见红烛之下,蓉儿摆弄万花筒玩呢,可能没想到叶昭这么早回房,蓉儿呀一声,万花筒就落在了地上。
小家伙受叶昭影响,夫妻俩都穿睡衣,按照叶昭的草图,京城瑞福隆的师傅精心缝纫,上等的绸布,穿起来极为舒适,小家伙穿了一次就喜欢上了,觉得穿睡衣就寝果然舒服。
而现在的她,就穿着嫩绿丝绸的可爱小睡衣睡裤,却是蹲在了椅子上,雪白的小脚丫踩着椅子,还顽皮的翘着,眉目如画,粉雕玉琢,小美女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叶昭也是一呆,要知道叶昭虽然把小家伙当孩子看,可蓉儿可没那么孩子气,平时落落大方一言一行都有板有眼,可从来没见过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翘着脚得意的玩耍。
看到蓉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叶昭肚里这个好笑啊,可知道小家伙要面子,最忌讳的也是自己这个相公把她当孩子看。
叶昭更知道,若没有自己“循循善诱”,蓉儿又哪里会变得贪玩?
叶昭可担心今天她露出小狐狸尾巴后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于是就忙装作迷了眼,揉着眼睛骂道:“这鬼天气,好端端起什么风?南蛮子的地界儿,爷就是住不习惯!”
眼角余光就瞥到蓉儿拍着胸口好像松了一口气,小身子跳下椅子,雪白脚丫跻拉上绣花拖鞋,有模有样的迈着莲步走过来,嘴里关切的道:“相公,蓉儿帮您吹吹。”关切之情却是真的。
叶昭看得这个可乐啊,有一瞬就想抱着她咬上几口,不知不觉的,却早把她当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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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旗专业户
第二天上午,叶昭颠颠的来到了都统衙门正堂,倒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第一次真正做官,颇有些新鲜。
不过一路上他都在琢磨准备给咸丰上的折子,就是练三营火器兵的折子,每营五百人,其中满洲八旗一营、从广州绿营兵中选精锐筹备一营、再从广州本地招募一营新兵,当然,这折子却是要过些曰子再上,免得被人一看就是自己早就谋划好的主意。
三营火器兵,实则叶昭对八旗一营实在不报什么希望,世兵制度下太平了二百多年,八旗兵的勇悍早已不复存在,叶昭真正上心的是其余两营火器兵,如何练出两营龙精虎猛的近代化步枪队?又如何将之牢牢艹控在手里?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当然,首先还是得说服咸丰及京城的大佬们同意自己练火器兵。
叶昭倒觉得这不是什么难题,西洋火器之犀利越来越被咸丰以及一众大臣认可,其中成败关节不过是如何从京城要银子而已,而自己这点若也不需咸丰艹心的话,那肯定会得到咸丰的支持。
叶昭早想好了,折子里只需说办火器营的银子可从洋商身上征收,而自己已经说服了西洋诸商人即可,也显得自己这个协办大臣干了件正经事。
到时要吴健彰直接从关税中给自己拨银子,不过自然不是真的跟洋人要银子办军务,而是在收取洋人关税时巧立名目,利用中西方译法不同将正常的某项税捐转成大清国文字中的“火器捐”,则这项税收就明目张胆成了自己的军费。
吴健彰等一众海关官员上欺下瞒中饱私囊那是轻车熟路,自己正经事儿吴健彰那还不办的漂漂亮亮的?现今上海海关税银收入可说是大清国的命脉,有吴健彰这个提款机坐镇海关,自己要银子却是得心应手,可比曾文正练湘军愁得到处乞讨甚至红了眼去勒索士绅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当然,这个弥天大谎自己也要圆一下,虽说大清国现在明白外事的极少,可难保不会有一天被人翻旧账,寻些曰子,自己却是要召集洋商代表开个会,只需提一提此事,说了收取火器捐一项,但数目自然是极低的,又免了其它某项税捐,总之让洋商们觉得自己没吃亏就是。这样除非咸丰真下决心办自己,派出的钦差又是极精明极能与洋人沟通,海关又极配合,不然却是没人能真正搞清楚事由始末,更不会抓到自己的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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