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前,中俄战事起,京中蓉儿、红娘等见叶昭一时半会回不了京,便张罗叫美咲带几名宫女来北域服侍叶昭,叶昭婉拒,一来天寒地冻,龙精虎猛的士兵还变成病猫非战斗减员呢,习惯了中原气候的宫中弱质女流更经受不住;二来也不喜欢身边总跟着一大堆人伺候。

    蓉儿和红娘不依,叶昭就开玩笑道:“把李素贞给我送来吧,我看就她服侍的好,还会说俄国话,也方便。”

    蓉儿和红娘自忍不住爆笑,但李嬷嬷是金凤的人,只是喜欢狐假虎威,也没有太大劣迹,总不能关一辈子,倒是个放出来的借口,要说伺候人的本事,李嬷嬷也颇令人放心,两人可能蛐蛐咕咕商量了一番,又带了些开相公玩笑的意思,真的将李嬷嬷送来了新西伯利亚。

    叶昭见了心说倒也好,回头就给你找个俄国男人嫁出去,你就在这过吧,也叫你知道知道挨男人打是什么滋味。

    李嬷嬷在宗人府大牢很是吃了些苦,现今被放出来,虽说北域寒风刺的人骨头疼,她关节炎的胳膊更每曰都隐隐作痛,但能伺候大皇帝,自然抖擞精神,希望能戴罪立功。

    走在大皇帝身边,李嬷嬷又禀道,有俄国人来拜访,是府衙的官员。

    李嬷嬷嘴里府衙的官员,自然是市政厅管理委员会成员,来人正是新西伯利亚警察局局长鲍里斯?瓦沙泽。

    以往来拜访的俄国人,一律都由张之洞亦或秘书房成员打发,现今张之洞不在,叶昭掏出怀表看了眼,便信步走入行署待客室。

    中国式花厅,瓦沙泽正坐在东侧那溜八仙椅上等待,听到脚步响,急忙起身。

    叶昭笑着对他点点头,自去坐了主位,跟在叶昭身后的娜塔莎略带些拘谨的和瓦沙泽打招呼。

    她在白北鲑的时候就陪着瓦沙泽喝过酒,现今瓦沙泽更是她的大老板,平素在局里轻易见不到他,但更能感觉到他的权势,普通警员,都吓得老鼠见了猫一般。

    瓦沙泽满脸微笑的道:“瓦西卡小姐,您好。”

    李嬷嬷送上香茗,瓦沙泽却并不就坐,站在下首向叶昭禀告道:“大人,昨天的纠纷两个俄罗斯商人都已经撤诉,等待您的答复。”

    叶昭并不知道是什么纠纷,听话茬想也是中国人和俄国人的矛盾,在瓦沙泽威逼下俄国人只能忍气吞声撤诉。

    微微颔首,叶昭道:“我知道了。”

    瓦沙泽又汇报了几件政事和案件,但这类事情本来自是张之洞处理,叶昭都不甚明了,只能含糊其辞的答应着。

    瓦沙泽本来是来请功的,但见叶昭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下不觉一凉,等叶昭端茶送客,走出花厅,瓦沙泽小声问送出来的娜塔莎:“瓦西卡小姐,不知道文先生有什么喜好?”

    娜塔莎一呆,想了想,自己还真不知道叶昭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个中国男人,很少会在话语里透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见娜塔莎茫然摇头,瓦沙泽眼转转了转,心说是自己考虑不周,以后倒是要对她格外关照,总得要她帮自己说说好话,用中国人的话,枕边风对于东方男人好像最有效。

    ……叶昭洗过澡进了卧室时娜塔莎正帮他铺被褥。

    寝室香炉袅袅,锦帏绣被,珠帘软帐,鹅黄色的地毡上织着大朵红色玫瑰,檀木箱柜古朴凝素,东方风格的沙发,宽大的贵妃床,精巧雍华难以言表。娜塔莎第一次进这间卧室时很是吃了一惊。

    李嬷嬷很有眼力见,知道大皇帝实则不待见自己,自己粗手粗脚的,这等铺床叠被的精细功夫自然要娜姑娘来做,不过李嬷嬷也很是指点了娜塔莎一番,比如进卧室必须梳洗过换上轻便的衣服,以免把灰儿带进来。

    娜塔莎穿着绣荷花的红绸子袄裤,跻拉着蜜色小绣花拖鞋,金发蓝眸的中国古典装扮,说不上的艳美动人。

    叶昭见了就笑,说:“娜塔莎,你穿中国衣裳可挺漂亮呢。”

    娜塔莎轻轻一笑,不吱声,帮叶昭铺平被褥,用手压了压,弹软无比,睡在上面想来舒服极了。

    叶昭在沙发里坐下,娜塔莎的时间拿捏的特别好,茶几上热咖啡刚刚烫手。

    “你说,俄国人加入中国户籍可好?”叶昭品着咖啡,随口问着。

    娜塔莎滞了下,说:“我不知道。”

    叶昭嗯了一声,又招招手,说道:“过来,过来坐下,聊会儿。”

    高佻修长的娜塔莎穿着中国古典风情的绣荷花红绸缎袄裤,看她翘臀细腰的走路姿态,委实是一种享受。

    娜塔莎坐在茶几对面的红木镂花扶手的沙发里,见叶昭打量她,轻轻低下了头。

    叶昭琢磨着,说道:“中国移民会越来越多,这片土地我们不会再放弃,你说说,你觉得……”随即摆摆手,笑道:“算了,不聊这么严肃的话题了。”说到底,两人还真说不上熟稔。

    想了想,叶昭道:“最近可见到过彼得?”

    娜塔莎微微摇头,说:“听说,他在巴尔瑙尔。”

    说起来娜塔莎的这个未婚夫在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后,心理怕也产生了严重的扭曲,背叛了一向坚守的理想,可是又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一个懦夫和民族的罪人,或许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为了不再被负罪感煎熬,只能砸碎以前的理想吧,是以彼得开始同中国人合作,疯狂的抓捕一个又一个以前同一战线的战友,手段之激烈态度之积极令众多俄歼大为逊色,现今彼得被任命为巴尔瑙尔警察局侦缉队队长,由巴尔瑙尔中国宪兵司令部直接领导,负责肃清巴尔瑙尔的地下反抗力量。

    叶昭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说道:“明天我去看望子爵夫人。”

    娜塔莎蓝眸一亮,她是很感激子爵夫人的,没有子爵夫人,她也不会同文先生真正认识,更不会得到文先生的帮助,只是副市长先生遭难,她帮不上一点忙。

    “您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娜塔莎突然又有些担心,中国宪兵并不是那么好说话,虽然文先生可能是中国的贵族,但在占领区,军方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尤其是文先生和维特子爵本就关系亲密,一旦被军方认为私通敌方,在任何国家,就算是贵族也一样会落得很悲惨的下场,就好像被送上断头台的法国皇后。

    叶昭微微点头,说道:“好了,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叶昭就来到了维特城堡,一身酒气的维特夫人摇摇晃晃的下楼,她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宿没睡。

    “文先生……”维特夫人伸手给叶昭时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叶昭怀里,叶昭忙扶她在沙发上坐好。

    维特夫人一晚上好像苍老了许多,远不似以前艳光照人,她斜瞥着叶昭道:“文先生,我现在才明白中国人的朋友的意思,没有永远的朋友,是吗?您知道的,我和瓦洛加都把您当作好朋友。”

    叶昭身侧的郑阿巧微微蹙眉,若不是大皇帝确实与维特一家相处甚欢,早就斥责这个番邦女子了。

    叶昭还未说话,维特夫人突然又连连摇头,挣扎起身,就扑到了叶昭面前,抓着叶昭的手连声道:“不,不,不,我说错话了,文先生,请您救救瓦洛加,求求您……”眼中,泪花闪动。

    叶昭忙起身,再次扶她坐在沙发里,说道:“我也很想帮忙……”

    维特夫人抓着叶昭的手不放,颤声道:“您,您要什么才肯救他?我,我做您的情妇好不好?”

    叶昭仿佛被蝎子蛰了一般急忙挣脱她的手,心下这个无奈啊。维特夫人将遮挡白皙脸庞的蓬乱头发向后拨开,努力对叶昭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我打扮一下还是很漂亮的,不比娜塔莎差……”

    看着她的笑容,叶昭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坐到了维特夫人对面,说道:“夫人,我也很想帮忙,但站在不同的立场,我认为瓦洛加应该被处罚,因为他的疏忽和默许,或许就会令中国的士兵流血,这场战争,我们都希望快点结束,不是吗?”

    不等维特夫人说话,叶昭又道:“不过我会尽力帮助他,在他服刑期间,我会通过我的关系给他安排舒适的牢房,而且我保证他的刑期不超过三年,实际上,就我服务的中国政斧和军方的立场来说,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我们还是很希望他用他的影响力帮助我们建立新秩序,所以,如果他肯合作的话,随时可能会被释放,而且我答应您,每个月都会安排您和他见面。”

    维特夫人开始只是流泪,可听着听着,渐渐怔住,在列昂尼德嘴里,可是说中国人会将维特子爵处死,她立时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万念俱灰,昨晚若不是遇到叶昭,只怕稀里糊涂跟列昂尼德走了都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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