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一张红木大理石圆桌,几把玉石圆鼓凳,四角高架茶几上陈设了虏获来的各式珍奇古玩,壁上悬挂了一幅天兄耶稣圣像。
一位身材矮瘦,胡须稀疏的锦服男人扭着身子,好像打摆子一般的搐动,他紧闭双目,双手夸张的如同弹琴般一收一放,嘴里念念有词:“天父说:北方那只恶龙,要砍下他的头,要砍下他的头,要砍下他的头!”这渺目男子声音越来越高亢,嘴里渐渐冒出了白沫。
坐在下首是一位穿着金色龙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锦服男子表演,嘴角有一丝不屑,还隐隐有一丝惧怕。
……叶昭自不知道这百多年未有的一次大胜引起的各方连锁反应,眼看黑龙江就要解冻,他却是正在为如何应付罗刹人集结船队的报复行动而伤神。
这两个月来,神炮营以及团练各勇同罗刹人大大小小冲突百十次,却是越打越有信心,甚至有振武营两哨二百人击溃罗刹四五百人的战果。
实际上,罗刹人除了最精锐部队,装备战刀长矛的军兵却是不少,就更不要说东西伯利亚一带所谓的数万士兵大多为哥萨克的暴徒流氓了。论武器之精良,没有炮舰助战,罗刹人实在已远不如神炮三营,更别说叶昭转弯抹角的将后世一些通讯后勤之类的理念用现在可用的土办法来代替,委实令神炮三营战力更上一个台阶。当新军同团勇渐渐去掉了惧怕,硬碰硬打了几仗,却是越发的觉得罗刹人不过尔尔。
不过叶昭知道,俄罗斯国力强盛,若真的结束克里米亚战事后全力东扩,关外新军各勇怕是委实抵抗不住,就现在黑龙江春汛后,罗刹的炮舰驶入,就委实令人头疼了。
怎生想个法子呢?
裹着貂皮大氅,叶昭在院中踱步,虽然按公历已经是1855年3月,可这极北之地还是冷的厉害。
厢房墙角隐隐有丝绿意,也不知道是青苔还是顽强的小草。
叶昭却突然想起了蓉儿,蓉儿给自己写过好多封信了,每次看到她漂亮的笔迹心里就暖暖的,这个小丫头,总是追求完美,可自己终有一天要告诉她,小孩子,总得有小孩子的样子。
有蓉儿和亲王福晋的家书,京里的事儿倒是知道的清楚,而第一等大事自然是懿嫔诞下了龙子并且晋为懿妃。皇子,叶昭刚刚看到信时就轻轻叹口气,这个女人的命运还真是不好轻易改变呢。
第二件大事就是叔叔肃顺擢左都御史、理籓院尚书,这理藩院相当于外交部,处理各番邦夷务,只不过现在英法美等国强盛,与之交涉多为五口通商大臣。
第三件大事叶名琛调直隶总督,拜体仁阁大学士,其圣眷可不是一般的隆。叶名琛和叶昭时有书信往来,石勒喀河之战后,叶名琛更洋洋洒洒千字文赞誉了叶昭一番,叶昭这个大少爷很少有脸红的时候,可还是觉得叶名琛对自己的赞誉有些过了。
本来听说咸丰帝准备起用亲王来着,这可就是父以子贵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没了音信儿,亲王还是京城的一闲王。虽然不知端倪,叶昭却暗暗警醒,伴君如伴虎,一切需小心在意。
踱着步,琢磨着京里的京外的这些事儿,正出神,却听脚步声响,月亮门走进来一人,虎背熊腰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显得面目狰狞,正是振威营管带刘曲祥,这是个狠角色,在绿营时剿灭搜捕广东洪门弟子,屠戮天地会众有上千人,可说双手沾满了广东洪门的鲜血。
“卑职参见都统大人!”刘曲祥恭恭敬敬甩袖子打千。
砍了赵景忠的脑袋,又经石勒喀河一战,加之叶昭在军事调度战术等等时有神来之笔更见解独到,在新军以及团练各勇中渐渐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刘曲祥就对叶昭服气的很,倒不是因为叶昭提携他做了一营之长,实在是觉得这位少年都统是位奇人,那一条条军令通达后勤保障等等奇思妙想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使用起来就更能体会到其妙处。至于对付罗刹人的战术那就更不消说,怕是诸葛再世也不过如此吧。大战略家自然与众不同,岂能以常人眼光观之?都统大人年少高才,意气飞扬,偏生有少爷习姓,却才显得可亲可敬,若不然,谁又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
叶昭示意刘曲祥起来后,刘曲祥就小心翼翼的说道:“都统大人,卑职刚刚得到消息,有达呼尔人好像见到了韩守备。”
叶昭一怔,“韩大哥?”从他出事,可都快半年了,若未阵亡,他又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可叶昭知道,既然刘曲祥来说,就定然是有极大把握,不然可不是给他自己找不自在吗?
果然刘曲祥道:“属下已经差人去了,估计三两曰就能有准信儿。”
叶昭默默点头,心里却是舒畅极了,却不想韩大哥尚在人世,这,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不过听说韩守备好像少了一只腿。”刘曲祥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叶昭一呆,对于韩进春这种千军万马驰骋的豪杰来说,少了一条腿,可不比要他的命更难受?
这,怨不得他不愿意回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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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战利品
昨晚下了一场雪,小院中银装素裹。
叶昭调试着刚刚做成的轮椅,找了城中的木匠铁匠两曰两夜赶工,很仓促,也不知道有没有自己想象中使用方便,推着走了几步,倒是很轻巧,可坐在上面摇着轮子上的铁杆,可就不怎么走得动了。
叶昭叹口气,铁匠木匠毕竟不是专门作轮椅的手艺人,自己就更只能凭印象纸上谈兵,又哪里能做出好似后世一般便捷的轮椅?
只能委屈韩大哥勉强用了,现今欧洲假肢技术怕也没怎么炉火纯青,等以后寻机会帮韩大哥安上义肢就是。
正琢磨着,外间传来脚步声,振和营管带哈里奇从月亮门走了进来,见叶昭在院中,他快走几步上前打千:“主子吉祥!”
叶昭叹着气,道:“老哈,你看这轮椅要得不?”
哈里奇赔着笑道:“主子化腐朽为神奇,鲁班再世那也不及主子的,主子对标下们爱护之心奴才明白,他们也都明白,但主子不可为韩守备一事太过劳心,不然韩大哥知道,怕也心神不安。”
叶昭蹙眉道:“起来吧,没一句正经话。”心说怎么我这个镶蓝旗的旗人都这德行,别的本事不见怎么高明,溜须拍马的功夫天下第一。
哈里奇应了一声,左右看看,却又神秘兮兮的凑近叶昭道:“主子,奴才给您从罗刹人那儿物色了一件宝贝,在偏厅等您把玩呢。”
叶昭心中一晒,罗刹人有什么宝贝了?
要说新军团勇们肯定也比较恼火,打死的罗刹人身上,根本翻不出什么金币银币,有一次从一个军官身上搜到了一只怀表,却是险些累得两队兵勇动手打架。莫说这些普通兵勇了,叶昭这最高指挥官都没捞到过什么油水,最值钱的不过偶尔从罗刹人手里抢来的毛皮,几营管带挑拣些好的,倒是时常给叶昭送来,但叶昭一概不收,管带们都明白,都统大人一来看不上,二来自不会和他们争这么点小油水,后来也就不大好意思送了。
这哈里奇神秘兮兮的,看来倒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叶昭正想说话,却听外面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见一堆人簇拥着一抬竹椅进来,叶昭看去,脑袋就嗡的一声,竹椅之上,可不正是韩进春,只是这条曾经生龙活虎的汉子,现在瘦的皮包骨,腿上盖了皮毡,但隐隐从轮廓也能看出,右腿自膝盖以下,空荡荡的。
叶昭再顾不得理哈里奇,走上几步,抓起韩进春的手,眼中含泪,却说不出话。
韩进春手颤抖着,心里更不知道什么滋味,欢喜、惭愧、内疚,更有些失落,虽然早经历过了刚刚失去右腿的痛苦,也努力麻醉自己淡忘疆场生涯。可终于回到了瑷珲城,见到旌旗招展的仪仗,见到生龙活虎的士卒,听着他们骂着粗口争论谁杀罗刹鬼子更多一些,韩进春那似乎已经忘记的痛苦又猛的涌上心头,只想恨不得死了算了。
“公子,卑职,卑职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兄弟们!”韩进春挣扎着就想从竹椅上下来磕头,叶昭忙按住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却只是淡淡道:“你确实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众兄弟!因为你做了逃兵!很光彩么?若不是用人之际,我还真不想去寻你!”
韩进春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脸上极为落寞。
叶昭淡淡道:“怎么?没了半条腿就孬种了?就准备一辈子做缩头乌龟,不想报仇了?还是准备要我替你报这个仇?”
韩进春脸色阵青阵白,叶昭的话好似刀子,句句刺他心肺。
叶昭却不放过他:“你若真想做缩头乌龟,也由得你,江南江北,你说个地儿,这就着人送你去!”
韩进春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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