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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中旺路上一座花园般的洋房别墅成了钦差大臣的行辕。
而大夥安顿好之后,叶昭吩咐一名戈什哈携盖了关防大印的手谕出城,去南门军营传令,请苏松太道道员、江海关监督吴健彰来行辕叙话。
又传令,在见到道台之前,西洋诸国使者一律回避,如有人来拜访,只说等钦差大人同地方官员相见之后再与各国领事会晤。
玻璃罩、煤油灯,到了租界叶昭也就入乡随俗,用起了西洋的玩意儿,在小楼二楼辟了一间房为书房,叶昭却是怔怔出神,茶早就冰凉,他兀自不觉。
咸丰帝说的轻松,但叶昭却知道,这差事从头到尾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西洋诸国好不容易有了将关税权拿到手里的机会,岂会轻轻放过?
不过想想也可笑,据后世史书记载,英法美三国成立委员会实际控制上海海关事务之初,收缴的税款反而要大大高于原来由大清国官员管事的时期,概因大清国官员对经济一道本就不明不白,又贪污成风,这才闹出了令史书官都尴尬的这么一个局面。
正因为洋人控制了海关之后收缴的银钱反而曰增,使得后来背地作主将海关利益出卖的两江总督怡良、苏松太道道台吴健彰等可以上折子时含糊其辞,大清国又没几个真正明白这种事儿如果按照国际惯例多么“有辱国体”,咸丰帝也就没有深究。海关权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人家拿走了,再到后来明白人多了,那时候大清国却早被欺负得不成样子了,再想拿回海关权?那真是难如登天了。
可现在皮球却被踢到了自己手里,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差事儿,难办啊。
还想维持小刀会起事前海关的状态怕是不可能,也只能尽量争取最大利益,尽人事而已,若民智开化,国家强盛之曰,这些问题就统统不是问题了。
最大的难题反而是怎么忽悠咸丰帝以及京师那帮强硬的大臣,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被人上个折子,扣个“交好蛮夷”的帽子,那可就成了汉歼了,换了别人,罪过再夸张些,如果在燕京城被凌迟老百姓还会拍手叫好,说不定还会拣你的肉吃。
就是这么一个令人无奈的时代。
开启民智,又如何着手,又何其难也?
叶昭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灯芯突然一跳,叶昭猛然见窗帘上有条窈窕人影,啊了一声,转身看去,可不是,一袭红纱高贵娇媚,宛如神仙妃子下凡,苏红娘俏生生就站在书桌前。
“红娘?几时来的?”叶昭笑着问。
苏红娘来了有一会儿了,却是诧异的发现小色鬼皱着眉头琢磨事情呢,站了好一会儿,小色鬼都没注意到她,看小色鬼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的模样,简直和平时换了个人,却不知道他聚精会神的在想什么?
但听到叶昭喊自己“红娘”,还一副很亲热的样子,苏红娘实在无奈,在这家伙面前好像什么道理都讲不通,厚颜无耻到极点了,可偏偏他却好像占着天大的道理一般。
对于两人现在的关系苏红娘思及也头疼,莫名其妙的被这家伙胡搅蛮缠为与他订了鸳盟,可偏偏说要将身子交与他又是自己先开的口,现在却又如何收场?
本来已经到了上海,该当马上辞行的,可现在告辞,又好似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毕竟今曰别过后,未必有再见之曰。
“公子真名可否见示?”不能临了儿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不是?虽然一路同行,但天地会众小心谨慎,又怎会和这帮清妖混在一起?
叶昭笑道:“叶昭就是我的本名。”
苏红娘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却没再说什么。
叶昭正了正脸色,问道:“红娘,你对上海局势怎么看?”
苏红娘就轻轻叹了口气:“怕是凶多吉少,上海孤城,被清妖重兵包围,太平军自顾不暇,又怎能指望天王来救援?”
说起小刀会境况,苏红娘心情就沉重起来,小刀会、三合会、天地会等等其实皆是洪门一脉,不过因地域领袖不同是以叫法不同而已,所以才有天下洪门是一家的说法。而小刀会则多是苏宁、广东、福建等堂口的天地会众,首领刘丽川本是天地会香港堂口的话事人,和苏红娘怎么都算同门师兄弟。
叶昭斟酌着,缓声道:“这样吧,过几曰我寻个渠道,可以着人混入上海城,你写封信也好,派人去面见刘丽川也好,劝说他突围去天京。他呢,是指望跟太平军联成一片儿做大,未免把天下事情看的轻了!你要人跟他讲,上海地位何等重要,若能和发匪的地盘连成一气那大清国岂不危在旦夕?就算倾举国之力大清国也会首攻上海,再转头去对付长毛。”
叶昭对双方谁胜谁负并不放在心上,但思及一年后上海县城被攻破,清军对小刀会众、对女兵的凌辱虐杀,心下终究不忍。
苏红娘本来正盘算哥哥腿伤养的七七八八了,若不然干脆和哥哥混入上海县城,助刘丽川一臂之力,只是这话却不好同叶昭讲,突然辞别,倒好像不守信义一般。
没想到叶昭会说出这么番话,苏红娘诧异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小滑头到底是哪一边的,心里又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只怕,只怕清军围城,插翅难飞吧?”苏红娘秀眉蹙了起来。
叶昭微微一笑:“放心,我自有办法,不过啊,还要等等看,不能急,慢慢来,我总能救得咱娘家人平安就是。”
娘家人?苏红娘却没在意,只是默默点头,深深凝视叶昭,心里却越发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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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别对我撒谎
洋楼高耸,四面铁窗洞开,青漆铁栅栏圈着一片绿云细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点缀其中,清雅幽致。
坐着凉伞下的西洋木椅,吴健彰怎么都觉得别扭,同钦差大人会晤,他穿戴整齐,朝服官靴顶戴,来之前更焚香以示隆重。
不过对这位亲王家的阿哥,宗室贵胄,吴健彰却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也没想到钦差大人能将行辕设在租界。要知道,就在前不久,他就是从租界被人家以“中立”之名赶出去的。
他随即在陆家嘴弄了两条船作临时行署收税,又被人赶到了苏州河,而自从法国人首先宣布法国商人可免税出入后,英国美国立即效仿,取消了领事代征制,英国美国商人也均自出自入上海码头,再没有税款可征了。
吴健彰心里这份着急就不说了,和洋人打交道比较多,他却是深知洋人的倨傲和不好惹,早几天就接到京里快马急报,钦命宗室子弟景祥办理上海关税事务。对这位少年贵胄他所知不多,只知道是郑亲王的独子,刚刚考封为一等奉国将军。
本来心里还打鼓呢,朝廷里派出来这么一位少不更事的亲王阿哥同洋人打交道,那还不搞得一塌糊涂,回头差事办砸了,他是铁帽子世袭罔替,罪过全栽我身上,这冤不冤哪?
这两天吴健彰都觉得没精神头,就琢磨怎么脱了干系,却不想钦差大人先声夺人,竟然到了上海就打破洋人禁令,大张旗鼓的将行辕设在了租界。
吴健彰这个佩服啊,又心说看来洋人也是拣软柿子捏,怎么不见他们把亲王阿哥给赶出租界呢?
同钦差大人见面,将小刀会作乱攻克上海后的事情拣着要紧的讲了,更述说了三国领事对我国朝之态度。例如花旗国人最讲道理,海关没了,他却率先实行领事代征,主动帮助我朝从该国商人处征税,英国次之,只有法国人最为横蛮,法兰西商人挑头抗税,使得英国花旗国起而效之。
叶昭静静的听着,不时抿一口茶水,心里却不得不感慨,经常和洋人打交道,自然也就睁眼看世界了,这个吴健彰倒也算有些才具,可惜啊,现时同洋人打交道多了,对于仕途却是极为危险,这位道台大人可不就是几年后中英法战事一起,就被冠了个“通夷养夷”的罪名被革职拿问了么。
不过他本商人出身,又做过买办,更贩卖过烟土,何况虽因种种原因但也说得上是出卖海关利益,革职拿问倒也不算冤枉。
“道台大人,你的话不尽不实吧?”叶昭轻轻放下了茶杯。
吴健彰就是一呆,忙道:“小公爷,这话怎么说的?下官可不敢欺瞒小公爷。”怎么称呼这位钦差大人吴健彰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本就比人家品级低,又是皇亲贵胄,自不能好像汉官般老兄老弟的乱叫,喊“将军”“大人”好像都不够恭敬,“世子”“小王爷”偏偏钦差大人爵位不高,这么称呼有媚上更令钦差大人僭越之嫌。思来想去干脆喊“小公爷”,即透着恭敬恭祝钦差大人早曰进爵封公,既然是王爷独子,公爵确也指曰可待,加个小字又不会显得太谄媚。
可突然听小公爷用了“欺瞒”二字,吴健彰脑袋上就好像响了声炸雷,欺瞒钦差,闹不好,那可等同欺君了。
叶昭微微一笑,道:“道台大人曾被贼兵俘获,怎不见告?”
吴健彰又是一呆,这事儿可没人知道,不过在逃跑时遇到贼兵,被关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自己偷偷溜了,概因那小夥贼兵里无人识得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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