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一把泥土,把尸体一张脸抹得乱七八糟的,给了尸体脸部几拳,破坏了容貌,再次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将腰带飞过一根斜着的树枝,找了一块石头,踩上去,比着那官儿脖子的高度,把腰带打个结捆好,然后把尸体抱起来,让脑袋钻进去,轻轻放下,再看看原来的勒痕跟腰带重合,然后把石头踢开。
这地方很隐蔽,不到近前看不见,再加上又是寒冬腊月的夜里,估计挂一晚也不会有人发现。
望着那尸体,他双手合十,低声嘀咕着祷告:“对不起,得罪了,这么对你,实在不得已。――你放心!我向你发誓,我顶替了你,一定会替你好好走完后面的人生路,你的亲人我会好好照顾的,替你尽孝尽责,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说罢,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
四处看看没人,他猫腰来到他最先蹲守的地方,抹黑爬上路边一棵大树,从靠近树梢的一个大鸟窝里取出一个皮箱。这是他穿越时带来的,先前准备偷衣服时,藏在了这里。他拎着皮箱下了大树,翻墙回到了客栈屋里。
他站在窗边,回头看看挂尸体的地方,黑夜里,蒙蒙胧胧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才放心地把窗户拉上。
他把箱子放在床下,走到门后,把房门的门闩拔了下来,回到桌子前,看看地上的头发,将手指伸进茶杯里沾湿了,在眼角抹了抹。嘴一咧,扯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当真是惊天动地,虽然光打雷不下雨,但是这哭声的悲切,连他自己都感动了,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这种演戏的天赋。
很快,房门被推开了,冲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人,看见冷羿,脸上露出了错愕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好象看见了世界上最难以相信的事情。虽然这个表情只有一瞬间,却被冷羿看见了,因为,他需要注意每一个人对自己假扮的知县的反应。
这个中年人那表情,难道说明自己什么地方假扮失败了?冷羿心里咯噔了一下。
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人,却是先前他从窗外看见陪着这知县的那个老者。这老者一进门,看见冷羿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咔嚓咔嚓剪着头发,而那一脑袋头发,已经剪成的秃尾巴鹌鹑一般了。
老者不由大惊,急忙上来,夺下他手中的剪刀,跺脚道:“东翁!你这是作什么啊!”
冷羿瞧了他一眼,从这老者眼中看见到因为他剪头发的错愕,却没有相貌不对而出现的疑惑甚至惶恐,心中一块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看来,自己假扮很成功,连这个刚才在知县旁边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最先冲进来的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会那么错愕惊诧地看着自己?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冷羿忙往门口看去,这时,又来了几个看热闹的旅客,最先来的那个中年人却不见了。
冷羿不敢东张西望寻找,只能装着低下头拭泪的伤心样。先看看动静再说,至少这个跟随知县的老者没有看出破绽。现在就看自己声音是否有问题了。他只是低头作拭泪装,直到客栈掌柜,店小二,还有一些旅客都过来看热闹了,这才抬头一声长叹,道:“我冷某人枉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唉!”
老者道:“东翁何至于此?!不过一时的不顺罢了。”
听这老者听了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半分疑惑的样子,冷羿又放心了,声音看来也跟那知县差不了多少。不由又是一声长叹:“唉!岂止一时的不顺,想来想去,不如,削发为僧,皈依佛门的好啊!
老者忙道:“此言差矣,咱们这案子,还有三天的宽限期,案子也未必破不了啊!再说了,就算是破不了,顶了天也不过革职还乡罢了,也不至于出家啊!”
破案?冷羿心中一动,这可是自己的本行啊!还有三天破案?虽然短,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看案件怎么样了。
先前给他送东西的那个店小二是张马脸,低声对客栈掌柜和周围人热闹的人道:“难怪他先前让我帮他去找什么剃头的剃刀,我还正觉得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的要这东西作什么,却原来是要出家啊!”
一个伙计道:“要出家,也该请寺庙的方丈剃度啊,怎么自己就剪了个乱七八糟?”
栈掌柜斥道:“你懂什么,这叫做削发明志!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家了。”
那马脸小二低声对掌柜的道:“他出不出家咱们管不着,这几个月,他欠了咱们这么多房钱饭钱,可得先让他结清楚,不然,他倒是六根清净了,咱们可血本无归了!”
掌柜的点点头,心里琢磨怎么开口要帐。
那老者接着规劝冷羿道:“东翁,你可不能想不通啊,你现在乃是父母官,七品县令,那是多少年的寒窗苦读一步步熬到现在才换来的,怎么能两手一甩,削发出家呢?你让家乡的父母怎么想啊?你的结发妻子,此刻还眼巴巴在衙门里等着你回去呢!你屁股一拍出家了,他们不知会有多伤心呢!”
父母?妻子?
这知县有父母在老家,有结发妻子在县衙?骗别人好骗,要想片过父母,骗过这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只怕很难。父母在老家,眼前还不是问题,可是这结发妻子可怎么骗?冷羿心头有些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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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探听
眼看着冷羿仰着头,泪眼婆娑的发呆,老者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跺脚道:“也怪学生我无能,除了钱谷会计,刑民律法,略知一二外,偏偏就是不会破案,在这关键时刻,帮不了东翁,以至于东翁要落发出家,学生当真惭愧啊!”
通钱谷刑名,又称知县为东翁,那这个老者应该就是这位知县聘请的幕僚师爷了。
他说到了不会破案和关键时刻,这就是说,这知县出家,是因为一个破不了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与他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以至于一时想不通,悬梁自尽?
到底是一件什么案子呢?能够为难知县的,想必只有他的上司,也就是名状上的那位知府了。
冷羿接着悲声道:“这个怪不了师爷,只是那知府……,唉!”
他故意只提到一个话头,看看那师爷会不会接下去。果然,师爷也叹了一口气,道:“东翁若是因为知府大人不肯接见,便觉无望,失意出家,那也过虑了。寥知府也是无奈,他治下出现命案,无法破案,也会影响他的政绩。所以,他才向东翁施压。”
说到这,师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东翁送的礼金,也太轻了,这也难怪寥知府不肯见东翁。却也无妨,咱们回去,再想法子凑钱,不行就跟县里大户们开口借支。只要东翁开口,这些人磨不开面子,怎么都会多少借一些银钱给东翁的。”
原来那盒子里的钱,果然是拿去给知府送礼的,只是太少了,人家知府看不上。给知县压力的,果然是这个巴州知府。这么说,这个知县任职的那阴陵县,就是在这巴州管辖下了。
师爷的声音虽然轻,但是那掌柜的和先前那马脸小二靠得近,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是关于钱的,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掌柜的轻咳一声,陪着笑脸道:“大老爷,您看,您既然要落发出家,这个房钱饭钱,是不是,嘿嘿,这个,结清一下啊?”
那师爷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会子该劝解大老爷为一方百姓着想,不要出家,你不劝解倒也罢了,反而这时候来催帐,是何道理?难道堂堂知县大老爷还会欠你的房钱饭钱不成?”
旁边那马脸小二阴阳怪气道:“那可不一定,大老爷好几个月没结账了,欠了十多两了,再欠下去,我们掌柜的可要关门大吉了!”
师爷神情很是尴尬,老脸都涨红了。
掌柜的假意厉声呵斥那小二道:“不许胡说!大老爷面前,不得无礼!还不给大老爷赔礼?”
那马脸小二忙躬身答应,自己轻轻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冲着冷羿拱手道:“小人知罪,小人也是因为大老爷欠的房钱饭钱太多,看着我们掌柜的整天唉声叹气的,一时嘴快,这才说了,得罪了大老爷,还请大老爷恕罪。”
冷羿心想,当官的大吃大喝,签单欠酒店的钱,这在现代社会也是常事。想不到古代也有。不过,现在看来,这知县欠客栈的钱,只怕不是因为挪用公款吃喝签单不好结账,而是真的拿不出钱。
冷羿道:“行了,我总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马脸小二嘴快,抢着说道,“房钱每间每天一百五十文,饭钱每天每顿……”马脸小二如数家珍一般算着,似乎对这笔帐了若指掌,掌柜的也不阻拦。算到最后,马脸小二道:“这些总共加起来,一万七千二百文!还不算这一次的!”
冷羿吓了一跳,古代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这个他是知道的,这一万七千二百文,也就是十七两呢!而这知县拿去给知府送礼的,也不过区区十两银子,估计还是借来的,都还不够结清房钱饭钱的。他瞧了一眼师爷,道:“你说,咱们那案子,还有希望破吗?”
师爷一听知县这话有活动的意思,现在先想法子不让他出家就行了,别的以后再说,忙赔笑道:“当然有希望!所谓苍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马到成功!”
说到这里,师爷瞧了一眼冷羿的神色,故作轻松状,又道:“再说了,就算是破不了案,天也塌不下来的!东翁现在都已经落到巴州阴陵县这样山高水深的穷乡僻壤,这是流放充军之所,就算政绩不佳,还有什么比这更差的地方呢?”
原来自己治理的这个什么阴陵县,在大宋时期,乃是充军流放的地方最差的州县之一了。这也好,这样的地方,自己假扮知县,更不容易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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