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赵光义那一身粗壮黝黑的身体,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和粗野的动作,小周后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是,她立即让自己脸上浮现出微笑,只不过,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她从来没有在赵光义面前露出这种微笑,她害怕赵光义会因此迷恋上自己,使自己和夫君陷入漫漫无期的苦难中。她只是迎合,用一个女人都有的姿态迎合他,却不显露自己特有的妩媚,这样,使得自己在官家的那些嫔妃中并没有出彩的地方,才能让官家很快的厌倦自己,还自己一身的自由。

    她就用一种俗套的微笑,款款地走进了大堂。

    大堂里果然正在宴请,铺着厚厚的绒毯,正中有数名歌姬,身穿薄纱,光着脚丫子,正在翩翩起舞,一个个是肉隐肉现。两侧有乐工吹拉弹唱,四角炉火冉冉,屋里春意浓浓。

    小周后的目光透过歌姬身子间的间隙,看见了大堂正中,坐着只坐着两个少年,却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让她内心感到恐惧的人的身影。

    而那两个少年,她却也认得,正是官家赵光义的太子赵元佐和二皇子赵元僖。

    小周后隐隐感觉不对,因为二人旁边并没有她熟悉的官家身边的太监,包括刚才那个老太监,也不是官家身边的人。难道自己上当了?

    她感到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二人已经看见了她,赵元僖坐着没有动,赵元佐却笑容满面起身走了过来,长揖一礼道:“夫人,你可来了!让我们兄弟好等!”

    小周后道:“官家呢?不是说官家召见臣妾吗?”

    赵元佐愣了一下,朝着她身后门外大声嚷道:“这个哪个混蛋胡乱说的?假传圣旨,你们就几个脑袋?――嘿嘿,夫人,他们可能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等我查清楚究竟是谁,我一定将他重重责罚!嘿嘿”

    小周后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是被这两个少年皇太子假借圣旨骗了来。便淡淡一笑,道:“既然不是,那臣妾就回去了。”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赵元佐拦住了她,“我们是诚心邀请夫人前来小酌,夫人如何能这样就走呢?太不近人情了吧?怎么也得喝两杯之后再走不迟嘛。如何说走就走呢?”

    小周后没有回头,道:“深更半夜,臣妾要是两位皇子对饮,传将出去,不仅有损臣妾名节,也对两位皇子不好。还是告辞!”

    “不用在乎这些,这是我二弟的家,谁也不会进来,这些仆从也没有敢多嘴的,喝了两杯,再用车马送夫人回去,又如何有损名节了?”

    “不行!上下有天地,四下有人听,没有不透风的墙。臣妾不能伺候两位皇子,还请恕罪!”说罢,提着裙摆就往外走。撩开门帘,这才发现,外面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推了推,纹丝不动。磨转身盯着赵元佐:“太子!你意欲何为?”

    赵元佐笑了,很是有几分得意:“你还知道我是太子啊?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我父皇,没有我这个太子呢!”

    “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那就坐下,陪我们兄弟两喝一杯。”赵元佐转身,对垂手而立的歌姬还有那些乐工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所有人赶紧答应,急匆匆退了出去,片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赵元佐四下一扫,笑道:“这下好了,就算你毁了名节,也没有人看见了!哈哈。”

    小周后脸色微变,心中暗想,既然他们二人敢于假冒圣旨把自己骗来,又把房门关上,看来,若不陪他们的喝几杯酒,只怕是走不脱的了。再说了,他们二人,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又能把自己如何?

    想到这里,小周后笑了笑,道:“那好,我敬太子和二皇子一杯再走。”

    “这就对了!请!”

    小周后款款来到大堂靠里的正中那张长条几案前,只见二皇子赵元僖,脸上红红的望着她,恐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酒喝多了。

    赵元佐赶紧那自己的袖子在刚才自己的蒲团上掸了掸:“夫人请坐!”然后又从旁边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旁边。

    小周后见他把自己安排在两人中间,也没有多说,脱了绣花鞋,撩衣裙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赵元佐跟着坐下,紧挨着小周后,替她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道:“夫人,你是天上的嫦娥仙女,平素总是高高在上,我们兄弟对你是可望不可及啊。今曰,终于能跟你对饮,须得一醉方休才好!来,我敬夫人一杯!”

    说罢,没等小周后说话,自己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瞧着小周后。

    小周后端起酒杯,看着太子那还有些稚嫩的脸,道:“太子年少,饮酒还是适度才好。”

    赵元佐摇头道:“你休管我吃酒,便是父皇,也从不说我,赶紧的干了!”

    小周后只好慢慢喝干了杯中酒。

    赵元佐接过她的空酒杯,又倒了一杯,隔着小周后,对赵元僖道:“皇弟,你为何不向夫人敬酒啊?”

    赵元僖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端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放下,也不看小周后。

    赵元佐哈哈大笑:“我这二弟,就是一个闷头葫芦,平素极少说话。夫人,赶紧的,干了一杯!”

    小周后无奈,只好又慢慢喝了一杯。

    如此这般,赵元佐变着法的让小周后跟他和赵元僖对饮。转眼之间,便已经喝了十数杯。

    先前在赵廷美家,小周后便已经喝得有了几分醉意,此刻再喝了这十几杯酒,但觉酒意上涌。看人都已经成了两个。强笑道:“臣妾已经不胜酒力,还请陛下见谅,容臣妾告退。”

    “那怎么行!”赵元佐兴致很高,“两人我与二弟刚才说到歌舞,让这些歌姬来了,可是,她们唱歌跳舞都没有滋味,听说夫人的歌舞乃是京城一绝,无人能及。所以,这才冒昧邀请夫人前来。既然夫人暂时不能再喝,也罢,请夫人为我兄弟歌舞一曲,何如?”

    小周后素手微摆:“臣妾已然醉了,如何还能歌舞?”

    “那弹唱一曲,自是可以的吧?听说夫人瑶琴之技,冠绝京师,一直无缘倾听,今曰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了!”说罢,赵元佐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旁边,拿起刚才乐工放在绒毯上的一张瑶琴,捧着,蹒跚地过来,放在小周后的怀里。

    小周后只能把瑶琴放好,调了音律,道:“陛下想听何曲?”

    赵元佐冲着赵元僖挤了挤眼睛,贼眉兮兮笑道:“听说,夫人跟随陇西公归降我大宋之前,陇西公增经写了一首词,名叫《破阵子》,都说写得极好。夫人何不弹唱这一曲呢?”

    这首词,是李煜的南唐京城被大宋铁甲攻破,归降之时,写下的一首亡国词。赵元佐不选别的,偏偏选这一首,用意已经非常明显。小周后直感到一阵眩晕,心中酸楚,她终于明白,这两位皇子,跟他父亲一样,都只是想戏弄侮辱自己为乐。

    旁边的赵元僖一直不说话,到了这时,才冰冷地开口了:“归为臣虏,的确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要是不想在我们面前显示你这臣虏之情,不唱也罢,就改唱你们南唐宫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好了!”

    小周后愤然玉指一划,一串的音声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洒落一地,接着,琴声转而婉转幽怨,如诉如泣,幽幽唱道: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曰,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赵元佐听得如醉如痴,听罢,击节叫好:“不愧京城第一琴!好琴!好歌!好词!”

    小周后放下瑶琴,起身,对赵元佐福礼道:“臣妾真的不胜酒力,这就要告辞了!”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等等!”赵元佐追了上来,道:“你非要走,我也不强留,不过,有人托我给陇西公带一封信,本来是要送到府上,可是又仰慕你的色艺,所以请你来,我这就给你拿信去。你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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