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来,曾氏水师曾经两次想强攻白马渡,沿沱江而上,去抄吕氏北军的粮道及后路,但数十条水师舰船在这里都被击伤击沉,强渡上岸的士兵死伤惨重,大部都被赶下江中,溺毙无数,一连两次失利之后,曾氏水师再也无力组织进攻,基本上被废了。

    而重创曾氏水师之后,吕逢春也将驻扎在白马渡,八里集这边的精锐大量调到正面战场,只留下数千北军,再辅以在当地强征而来的本地丁壮及投降的附军共计一万人镇守。在吕逢春看来,这些人马已经足够保证沱江的安全,但随着定州水师进入沱江,吕逢春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虽然围攻诸城,进军沈州都需要大量的人马,但他仍然抽调数千精锐,由自己的儿子吕照庭亲自统帅,前来支援白马渡。

    白马渡守将吕嘉问,是吕氏本族人,几天前他便得到通知,吕照庭将率五千精锐前来支援,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面对着名震天下的定州军,以手里这支杂牌部队,他还真是心下惴惴,虽然自己占了天时地利,但定州军战无不胜的名声仍然让他感到有些不安,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支从平蛮战争中走下来的军队绝不是曾氏部众能比拟的。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吕嘉问盼望援军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强烈,他知道,天气转暖,凌讯过去,就代表着定州水师随时可能出现在江面上。

    吕嘉问每曰都像望夫石一般,站在白马山的寨子上,眺望着沈州方向。

    三月十曰,吕嘉问的痴心没有感动上天,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吕照庭的援军,而是江面上密密麻麻,绵延十数里的战船,定州水师来了。

    白马塞,白马渡上的警钟敲响,吕嘉问从寨子狂奔向白马渡,白马渡受地形所限,无法布下更多的部队,三千人已是极限,山上寨子里的守军只能在战时处于观望状态,并随时增援白马渡。

    郑之元站在舰船上,皱眉看着白马渡的地形,虽然从曾氏水军那里大致了解了这里的地形,但真正到了这里,却发现比自己想象的情况更要恶劣。白马渡的地形,便决定了他们只能从东侧强行登陆,而想绕到西侧的话,必然会遭到寨子里远程武器的打击,只需要一次覆盖设计,江面上的船就无法幸免。

    而东面地方有限,第一次登陆最多能展开一千人的攻击部队,这支攻击部队不但要抗住对方的反登陆殂击,更需要扩大战场,为后续登陆部队提供登陆场地和展开的空间,这困难极大,对方不仅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而且江岸之上淤地颇多,无遮无挡,极易受到敌人攻击。

    看到情势如此恶劣,郑之元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曾氏水师虽然有必死之心,但仍然屡战屡败。

    现在船队之中不仅有定州水师,更有数十条征集来的民船,载着曾氏一万名士兵,原本打着让这些曾氏士兵打头阵的郑之元登时改变了注意,先遣登陆战注定是一场险恶无比的战斗,胜则自己可以顺利打开局面,败,这一次的攻击就会无果而终,而且打头阵的士兵撤回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如此恶战,寄希望于在北军手下屡战屡败的曾氏军队之手,无疑是痴人说梦,必须让自己的陆战队顶上去,只是这伤亡,只怕会让邓鹏统领跳脚了。

    “之强!”郑之元唤道。

    白马渡堡寨,吕嘉问深知,能不能殂击住敌人的攻击,就在第一波攻击之中,如果成功地将抢滩地敌人赶下江去,则万事无忧,如此重要的环节,他也不放心有新附军及那些拿起武器没多久的丁壮们去完成,而是直接将白马渡的一千五百北军精锐召集了起来。

    “将他们再一次赶下江去!”堡寨之上,吕嘉问指着江面上密密麻麻,越来越近的船只大声道。

    江中,郑之元所在的旗舰发出信号,船队在白马渡投石机射程外抛下铁锚,停泊下来,随着旗号的变化,一艘艘船只开始在船队之中穿插,开始排成抢滩阵形。

    旗舰之上的舰载投石机射出一发石弹,随着石弹落在远处的缓坡之上,石弹的射距就已被测出,而与此同时,白马渡上的投石机也开始拖拽绳索,由于地形居高临下,他们的石弹射程却是可以直接打到江水之中。

    郑之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抢过鼓手手中的鼓槌,喝道:“进攻!”高喊的同时,手里的鼓槌重重地落在牛皮鼓面上。

    “咚咚咚!”

    十艘抢摊的船只陡地向前滑出,定州水师的舰船都采用底舱轮划技术,船速极快,这第一波攻击的船上载着一千余名水师陆战队,两百辆携还着百发弩的战车,还有少量的蝎子炮。郑之强担任突击队的指挥。

    定州水师船只的速度完全出乎了吕嘉问的意料之外,只一转眼之间,船只便向前突进了数十米,“放!”他大声喝道。

    早就校准好了的投石机轰然作响,无数石弹划出一道道弧线,从堡子内射向江面,第一波射击的效果却是差强人意,对方船只的速度太快,除了略微有些拖后的两艘船各挨了数发石弹之外,其余的居然安然无恙地继续向前挺进。

    几枚石弹击在船板之上,强大的冲击力将船只甲板直接击穿,落下底舱之中,将踩轮觳的数名定州士兵击倒,鲜血四溅开来。

    另有一枚石弹却是击在船舷之上,炸开的木屑犹如利箭四处乱飞,几名艹板上艹控船只的士兵一声不吭地便倒了下去,有的倒在甲板上,有的则直接掉到江中,一个浪花涌来,旋即无影无踪。

    船上准备登陆的陆战队此时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将手里的盾牌举起,十数名盾牌环环相扣,一旦有石弹击在盾面之上,可以最大限度地分散击打的力量,当然,即便是这样,弹着点下的士兵筋断肌折也是避免不了的,这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

    “近岸十米,射!”吕嘉问大吼道。堡子里的投石机都是靠人力拉动,一台投石机便要数十人拖拉,发射速度实在不尽如人意。

    轰的一声,又是数十发石弹飞出,这一次却是全都命中目标。石弹落在船上,不怕他将船板直接击穿,这样打击面反而有限,最怕的就是石弹在甲板上滚动,这样造成的损失大多了,看到前面的船只上惨叫声连连,不时有士兵被击得飞了起来,郑之元心痛之极,手中的鼓槌却不曾停下分毫。

    近岸十米,一艘船只被击沉,船上的百多名士兵加上数十名水手,以及战车,沉入到了江中。

    “搜救!”郑之元鼓声不停,吩咐道。十多只小艇箭一般地向前射出,这种小艇船小速快,投石机基本上对他们毫无威胁力。

    最前的一艘船上,郑之强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战刀,两眼通红,随着船只重重地搁在江面上,他大叫道:“登陆!”

    前面的数条船上陆战队士兵纷纷站了起来,一手提着盾牌,另一只却是挟着一块块的木板,从船上纷纷跳下,将将木板投在淤滩之上,此时,先上岸的反而更安全一些,因为第三波的投石正黑压压地从头顶上落下。

    鲜血飞溅,惨叫连连,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从船上纵身跳下,将手里的木板投下,然后便大步地向前奔跑,在他们的身后,战友推着战车,沿着木板铺出的通道,紧紧跟上。

    此时,船上的舰载投石机开始向着白马渡堡寨发射石弹,进行压制射击,定州投石机采用绞弦发射,发射速度却是比对方快得多。此时,舰载投石机却是已经可以将石弹直接射出堡子中了。

    郑之强率领的一千名突击队员率先登陆,向前突进数百步,对面堡子里已是黑压压的涌出了北军的身影,羽箭开始嗖嗖地射了下来。

    “布车阵,布车阵!”郑之强嘶声大喊道。战车迅速被推了上来,布下一个纵深有二百步,宽约一百步的弧形车阵,中段突出,状如新月,正是赫赫有名的新月阵。

    “一品弓!”郑之强再一次下令,车阵之后,陆战队员取下背负的一品弓,弯弓搭箭,向上抛射,一品弓所使用的破甲箭犀利无比,对面的北军开始出现在伤亡,但仗着地势,北军仍然如同潮水般地向着车阵涌来。

    “百发弩!”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飞蝗一般的短弩闪电般地射出,北军虽然早就知道定州水师百发弩的厉害,前两排士兵都是手执大盾,但要在高速奔跑之中,保持盾牌的紧密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数的短弩从盾牌缝隙中钻进去,从空中落下来,将冲锋的队形射出一段段的空白。

    江中,第一批完成运送任伤的船只开始一边发射投石,一边向后侧方避让,第二波的抢滩船只已是蓄势待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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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登陆

    一千五百名北军精锐突前,一千名新附军随后,这已是吕嘉问能在这片缓坡上可能投入的最大兵力了,从抢滩登陆士兵的服饰,和悍不畏死,不顾一切扑上来的意志,吕嘉问已经知道,对方的统兵将领得自己一样,都是将精锐突前,想要一举奠定战局。对方石弹的发射速度是己方的数倍,在这片缓坡上投放太多的兵力,极有可能遭到对方的远程攻击而损失惨重,但这个时候吕嘉问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此时,堡子内的投石机要压制对方的登陆船只,无法对新月阵内的敌军造成打击,但对方的投石机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自己的反击部队。

    死亡的威胁会让这些士兵意识到,只有与敌人搅到一起,才会有效地遏止对方的远程打击,为了活命而疯狂前进的他们将会硬生生地将敌人挤到江里去。至于为止会传出多少代价,此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开战之初,白马山上的寨子已开始向下面增援,自己这里损失的人,那里很快就能给自己补上。

    吕嘉问的策略是相当成功的,死亡的威胁极大的激发了手下士兵的战斗**,往前还有可能活下来,只消将面前的敌人砍死或挤下江去,而停留在原地,则会遭到敌人远程武器的毁灭姓打击,这等缓坡之上,石弹落下,即使没有直接命中,向下翻滚的这些数十斤重的石弹也足以碾出一条血胡同来。

    轰隆隆声中,最前排的敌人几乎是合身扑到在战车之上,战车最前端突出的铁矛直接捅穿了盾牌,士兵被身后的同伴挤压,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扑,将自己也串到了铁矛之上,被钉在战车之上的尸体鲜血沽沽流出,顷刻之间,新月阵前,已是血流成河。

    长矛不停地捅出,收回,再捅出,再收回,战车之后,陆战队的士兵几乎是机械姓地作出动作,战车前的尸体很快便层层叠叠地码了起来,愈来愈高,而敌人仍旧疯狂地嗥叫着,从高高的尸山之上跃起,悍不畏死地扑向前面的死亡地带。

    新月车阵开始扭曲,变形,被挤压得不成形状,终于,第一个敌人扑进了车阵,虽然立即便被斩杀,但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新月车阵被突破,敌人冲了进来,与陆战队搅到了一起。

    郑之强弃矛,扔掉手中的铁盾,一手拔出腰刀,一手从靴筒中抽出陆战队员配制的全钢匕首,大吼道:“背水一战,不胜则死,杀!”

    抢滩登陆的陆战队员知道,在他们身后不到两百步,便是水流湍急的沱江,他们无路可退,被逼入江中是死路一条,而且会让自己的死亡显得毫无意义,而钉在原地,守住这两百步的距离,才能让身后的援军源源不绝地前来增援自己,哪怕先锋死光死绝,但只要坚守到后续部队登陆,那就代表着胜利,代表着他们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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