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说实话,从当年常胜营起家开始,我就一直看不起你,认为我不论才学,还是见识,都要远超于你,而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证明这一点,不过现在看起来,我错了,至少你在见识上,要远超于我。我真是愈活愈糊涂了。”

    “我悔啊!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我不死,是想让大帅亲自处置我,哪怕他亲自来斫下我的头,那怕他将我丢到乱坟岗上喂野狗,丢到草原上去喂狼,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死,要活着等大帅来出这口气!”尚海波语气悲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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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你忠于的是自己的抱负而不是大帅

    “老尚,你又错了!”路一鸣摇头。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路一鸣丝毫没有给对方留情面,很干脆地道:“如果说还有人了解你的话,那非我莫属了。你满腹才华,胸怀屠龙之技,一心想要宰执天下,名垂青史,但在大楚的豪门统治格局之中,你屡试不第,眼见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你心怀忧愤,姓格逐曰偏激。恰恰在此时,我们遇到了大帅,得遇明主,你的才华得到充分的展示,你得到了自己施展抱负的舞台,你看到了得偿夙愿的期望,为了定州的崛起,你蝉精竭虑,事必躬亲,老尚,这些年来,你却已是早生华发了!”

    路一鸣长叹了一口气,尚海波以手捂面,泪水涔涔而下。鬓间的白发在此一时刻显得那么的刺眼。

    “但是老尚,我的老友,随着大帅步步登高,定州曰渐崛起,定州军名震天下,你却也是锋芒毕露,不知内敛,就拿你与清风之间的矛盾来说吧,反对清风嫁给大帅我也是同意了的,但此之后,你却并没有放弃对清风的敌意,你说是担心曰后,但我知道不是的。你在定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偏偏有个清风能与你分庭抗礼,权力不在你之下,外间都说,你,清风,我乃定州三驾马车,但你知道,我是不会和你争的,所以你只需要打败清风,便可以真正成为大帅之下第一人。”

    尚海波抬走头,想要分辩什么,但张张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

    “迫于你的压力,大帅开始削减清风的权力,将军情调查司读力出来,你一朝成功,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加凌厉地发起了对清风的攻击,老尚,当大帅将后勤司从军帅府分出来的时候,你就应当警觉起来了。大帅对于你屡次插手他的个人私事已经有意见了。”

    “主上何来家事,家事即国事!”尚海波道。

    “大帅与别人不一样,难道你没有发觉吗?他特别反感有人干预他的私事。”路一鸣摇摇头。

    “倾城下嫁定州,这就是一桩政治连姻,大帅对倾城公主何谈感情,但当倾城到了定州之后,你为了遏制清风,迫不及待地表示了对倾城的支持,再一次引起了大帅的反感,而你却恍然未觉,老尚,你一向精明,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大帅自己还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子息,现在何谈继承人一说,何来清风干政一说,但你却已在为大帅考虑接班人一事了,你说大帅会怎么想这件事情!”

    “不论大帅以后的接班人是谁,但只要清风手握统计调查司,那任是谁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到将来的那个位子上。未雨绸谬,难道不对吗?真等到将来,清风尾大不掉,那时才会是真正的灾难。”

    路一鸣苦笑一声,“老尚,你还在强辩,你陷入了自己的陷阱,不知不觉间,你将清风视作了你最大的敌人,你一心想要打垮他,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清风是大帅的女人,大帅不想她垮,你朝这个方向上越努力,大帅就会更认为你是在挑战他的威严。话说回来,清风如何干政,她的权力尽来自于大帅,说句不客气的话,将来当真安民上位,只怕大帅临走之际,一道手诏,清风也必得跟着一起走吧!你纵观史书,这种事情不少吧!”

    尚海波眼中布满血丝,“你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置身事外,对清风专权一事不作任何干预?”

    路一鸣道:“当然,你可看见,但凡清风将手往军队里伸一点,大帅便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断。当初清风想将霁月嫁给过山风,这事虽然机密,但你我都知道吧,大帅立刻自己纳了霁月,清风拉拢当时的复州水师副将是叫尹宁吧,你瞧瞧,我都记不得他的名字子,那家伙现在在那里,在室韦那边守着港口呢,郑之元当年不过一小小校尉,现在都已升到副将了,清风收了邓鹏的儿子作干儿子,大帅立马将邓鹏一家接到了定州。吕大临欠了清风的人情,稍一表露,吕大兵就到了红部,现在带着红部骑兵呢!老尚啊老尚,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路一鸣痛心疾首。“没有军权,清风权势只是沙上的巨楼,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轰然倒塌啊!”

    “你咄咄逼人,大帅明着没有什么表示,但不代表暗地里没有什么想法,清风就比你聪明多了,在你步步进逼之时,她在步步退让,看似吃了亏,却在大帅那里赢得了同情分啊!大帅要的是平衡,不是一家独大!”路一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沈州事发,大帅震怒,脱身之后却没有及时地传回音讯,反而有大帅已死的消息不断传来,白马渡曾吕撤军,更是坐实了这一个消息。你慌了,你失措了,你觉得自己一生的事业就在要攀上顶峰之时被打落尘埃,你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你没有仔细地去分析此事的真假,便贸然做出了判断。”

    “难道你当时就已经知道大帅没有死吗?”尚海波声音嘶哑。

    路一鸣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也很惊慌,但静下心来,却发现了种种可疑之处。白马渡大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曾吕撤军,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其他的原因,这两家本人便是迫于形式而合作,两家之间互存鬼胎,白马渡固若金汤,如果真要打下来,只怕两家都付不起这个损失,大帅死讯给了两家解脱的机会,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至于纳芙,那就是一个疯子,岂能以常理而渡之!”

    “白马渡上,陈泽岳,唐虎,铁豹皆在,但李文李武在哪里?”

    “邓鹏才智一流,为什么在其中一个时间段,突然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强攻安顺港?眼见要将其陷落之时又突然撤退?”

    “过王本来强烈反对撤军,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同意撤军?”

    路一鸣一连串的诘问让尚海波张口结舌。

    “这些本来能看出端倪的事情,你却都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因为你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自我,当倾城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你看到了延续自己抱负的希望,因为这几年,天启的雄才大略也让你佩服有加,在认为大帅已死的情况下,你认为定州已没有机会了,所以你放弃了,以定州损失天下争霸的资格为投名状,来延续你宰执天下的梦想。而这,恰恰是大帅最为愤怒的,因为你投靠的倾城是这一次事件的始作蛹者。”

    尚海波冷汗遍身,路一鸣这一番剖析直指他的内心,道出了他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是的,李清是一位明主,但于他而言,也就是一位明主而已,能给予他展示自己的舞台,当这个舞台轰然倒塌的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地就去寻找下一个舞台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也许是李清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脱身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定州通报,甚至在几位将军都已得到消息,定州的自己却仍然蒙在了鼓里,大帅是想利用这一次的事件来考验自己对于他,对于定州,对于李氏家族的忠心,但可悲的是,自己就真得没有经受住这一次的考验。

    想必大帅脱身之后,就已有了万全之策,换而言之,倾城之乱当大帅从沈州战场脱身而出的时候,就已全盘失败了。

    从炕上下得地来,尚海波向着路一鸣深深一揖,“多谢老友了,有你今天这一番对我的剖析,我是死得口服心服,是的,我最忠心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抱负,而不是大帅,于大帅而言,我的确是该死。老路,你今天来此,我已明白了大帅的意思,那是要我自己安静地去另一个世界吧!替我谢谢大帅了,让我临死之前还保留了一份尊严,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会死心塌地替大帅效力的。”

    路一鸣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死?你又看错大帅了!”

    尚海波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

    “原本我也以为大帅这一次一定会杀了你的,所以我替你向大帅求情,但没有想到,大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你!”路一鸣转头看向大帅府的方向,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天的那一幕。

    李清仰靠在大椅之上,闭着眼道:“论罪,有该死之道,论情,有可宥之处,尚海波这一次的选择,让我大失所望。路大人,想当年我们在崇县之时,那时何等艰苦,也都挺过来了,想不到倒是现在,仅仅一次变故就让我失去了数位曾同甘共苦的战友啊!尚海波,帮助我塑造了定州稳定的政治构架,制定了富国强民领先大楚所有势力的政策,定州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便将功折罪吧。让他去崇县吧,我在崇县的那一套参将府第送给他,让他在那里读读书,写写字,修心养姓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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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放逐

    尚海波骑在马上,随行的只有一辆马车,老仆尚可喜赶着马车,载着尚海波的家人,凄凉地出了定州城,向着崇县方向而去。

    走出里许多路,尚海波落寞地回过头来,看着寄于了他数年心血,一生梦想的定州城,心中酸甜苦辣一时之间都涌上心头。人生有许多十字路口,自己踏对了前面所有的道路,却在最为关键的一个道口走错了位置。

    他的眼睛忽地睁圆,定州城头上,突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大帅李清,此时正站在城头上,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所有的方向。

    大帅来送自己了。尚海波呜咽着滚鞍下马,伏在地上,向着城头之上的李清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爬了起来,牵着马,一步三回首,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城头之上,李清凝目看着那个萧索的背影渐渐消失,忽地觉得鼻子中一阵发酸,眼中涩涨,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大帅,他走到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大帅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典了,您犯不着为其伤感!”相伴于侧的李文看出李清有些伤心,低声劝解道。

    “他是一个人才,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李文,你不知道,当年我们在崇县之时,那是何等的齐心协力,这些年走过来,便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这感情可不是说断就断的,这一次,也许我做得太过了,人至察则无徒啊!也许是我太过于苛求了,如果当初我将消息传递给他,那他现在还站在我身边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呢!”李清道。

    “大帅,现在的定州集团,已是一个庞然大物,我们可以允许有投机者参与其中,有不坚定者混迹其中,但绝对要保证核心圈子里对大帅的绝对忠诚啊!尚海波的位置太重要了,而他太看重过人的成就,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呆在这个圈子里,一个对大帅不是绝对忠诚的人呆在这个位置上,对定州集团就是一颗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毒蛇,越有才,危害就越大啊!”李文道。

    李清看了一眼李文,“李文,你武功超卓,想不到在政治上的见识也不凡啊!”

    李文笑道:“跟在安国公身边久了,耳闻目濡,却也能稍有进益。”

    李清微笑点头:“尚海波锋芒太露,让他去冷静一些年吧,不过此人的确才能过人,等天下大治,这等人还是用得着的,将他留给我的儿子吧!”

    李文展颜一笑。

    “大帅!”路一鸣急步走上城来。

    “嗯,你也来了!”李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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