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先生张了张嘴,看着李清,不知说什么好,茗烟是他们这里的头牌,不仅美貌无双,而且精擅吟诗作对,弹唱俱佳,迎来送往的都是这定州的头面人物,这个军官不过是一名鹰扬校尉,居然张嘴就要见茗烟。

    “前头带路吧!”李清淡淡地道。

    知客愣怔了半晌,方才道:“乐陶居规纪,要见茗烟小姐,先要付百两纹银。”

    “啊!”这下不仅冯国,连李清都有些发楞了,“这么贵?”

    看到李清的神色,知客倒是渐渐地恢复了心情,“贵吗?不贵吧,而且付钱之后,我们只负责将客人带到茗烟小姐的楼下,见与不见,那可要看茗烟小姐的了,”

    冯国再一次地爆发了,“一百两纹银,还不见得能见到人?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奶奶的,比蛮族还蛮横啊!”

    知客耸耸肩,意思是你们出不起银子就赶快闪人吧。

    李清心里也恼了起来,一个记女这么大的谱,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啊,要不是为了赌桓熙,我鸟你个屁啊!沉着脸对冯国道:“付钱!”

    冯国骂骂咧咧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了知客,脸上是肉疼之极,这是他才刚刚领来的全营的军晌,这一下便去了五分之一。

    接过钱的知客也不废话,眼里只闪着两个字:白痴。茗烟岂会见你们这些大兵丘八,这百两银子摔水里还听个响呢。

    随着知客走进乐陶居的内里,李清才发现这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画廊小桥,翠竹苍松之间隐着一座座楼阁,不时有丝竹之时隐隐传来。顺着曲径小道,几人走到一楼朱红小楼前,知客道:“这里便是茗烟小姐的居所了,几位军爷却请稍住,我这便前去通报。”

    李清笑道:“请便。”便背负双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园内景色起来。

    楼内,桓熙斜卧在案几前,几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一壶温好的酒冒着微微的白汽,将醇美的酒香散发出来,一手支额,一手在案几上轻轻地敲着拍子,却是正在倾听着对面女子弹筝。

    门轻轻地被推开,茗烟的贴身婢女青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以目示意。茗烟目光一闪,手抚在琴上,音乐倏然而止。桓熙睁开眼,正坐而起,拍手赞道:“好,好,茗烟姑娘,一月不见,你的筝技又有精进,得闻如此雅音,老夫当浮一大白。”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尽,又微闭双目,似在回忆。嘴里却仍在喃喃地道:“余音绕梁,余音绕梁啊!”

    青儿俯身在茗烟的耳边低语一阵,茗烟眼里闪过一阵惊异,目光瞄了一眼对面的桓熙,笑道:“桓公,却是有客来了。”

    桓熙不以为意,“哦,是谁啊?如是茗烟的老朋友,不妨请进来一同小饮几杯,共赏姑娘的筝音绝技。”

    茗烟娇笑道:“倒不是小女子的朋友,却是几位军爷,只怕是来找桓公的吧,倒是肯下本钱呢!”

    “找我?”桓熙一愣,脑子里转了几转,“是不是几个年轻军官,领头的是一个鹰扬校尉?”茗烟点头道:“桓公原来认识他们,那小女子这就请他们上来。”

    桓熙哼了一声:“可恼,当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茗烟奇道:“难不成是恶客?”

    桓熙点头:“不错,这几曰,这几个大头兵无曰不在我府前聒噪,要让我去给他的兵治伤,真是笑话,我桓熙是什么人,竟被他当成是走方郎中么?不见不见!”

    “既如此,小女子我便替桓公打发了吧!”茗烟笑道:“青儿,你去告诉几位客人,按规纪,要见我需要作出好的诗词,抑或是能有精通音律,如果几位客人不能的话,便恕我无礼不见了。”

    桓熙大笑:“好,此计大妙,量他几个丘八,懂什么诗词音律,此翻定要灰溜溜地走了。”

    茗烟道:“小女子这里好打发,就怕这几人发恨,堵在乐陶居门前不走,桓公可就出不去了。”

    桓熙笑道:“正好,正好,只是不知茗烟可愿我为你付这缠头之资啊?”

    茗烟掩口笑道:“桓公休要取笑茗烟了,你是知我的。”

    桓熙失望了叹了口气。

    楼外,冯国一跳八丈高,“什么,作诗,有没有搞错?大人,这银子可算是扔到水里去了?”那知客在一边却是抿嘴而笑,一副本就是这样的神情。

    李情微微一愕之下,看着对面仰着小下巴一脸不屑地小丫环,心里冷笑道:“倒真是见人下药了。”

    “取纸笔来。”李清道。

    “大人!”冯国的眼睛瞪圆了,几个亲兵的眼睛也瞪圆了,知客的嘴巴开始变成o形,对面的小丫头青儿一楞后,倒是快手快脚地取来纸笔,笑道:“这位军爷,您可别写副打油诗出来哦!”

    李清理出没理他,转头对冯国道:“磨墨!”提起笔来,仰头沉转片刻,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便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词。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注:此词出自宋时严蕊,是一首风尘女子反抗压迫,渴望自由的诗词,在此借用。

    另:今天三章奉上,明天仍是三章。厚颜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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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针锋相对

    诗,李清自然是作不出的,但要抄袭一首倒也简单,关键是李清的一笔字写得极好,标准的颜体,苍劲有力,厚重雄浑,大气脱俗,与当世流行的那种秀丽的笔法迥异,倒也颇为符合他的军人身份,提笔一气呵成,看看墨迹淋的纸张,李清满意地笑笑,看来某些技能并没有消失。将笔扔到一边,将纸张递给仍是一脸呆滞的青儿,道:“烦请小娘子将此送给茗烟姑娘,看看姑娘满意否?”

    青儿虽说是一个丫环,但长期在苟烟的熏陶之下,眼界自然是不差的,中然品不出这诗的好坏,但单这一笑字,没有长年的苦功,自是写不出来的。本以为轻而易举地打发了这几个大兵,但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李清,木然地接过纸张,身子发僵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内走去,浑没有了先前脚步的轻快。

    冯国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一边跳着脚,每跳一次还“哈”的一声,连哈了四五声之后,李清终于听不下去了,呵斥道:“哈什么?安静点!”

    冯国终于清醒了过来:“大人,你读过书哈,会写字哈?还能写诗?”要知道这些年大楚的武人虽然地位提高了不少,能认字,读兵书的的将军们可能不少,但要是说会作诗,只怕还真没有。

    李清又好气又好笑:“废话连篇。”

    冯国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几个亲兵也是一脸的崇拜,在大楚,识字而且有文化的人还真是受人尊敬的。

    屋内,茗烟正自调弄着筝弦,桓熙品着美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看到青儿神色古怪地进来,茗烟道:“那几位军爷走了没?”

    青儿摇摇头,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小姐,那将军真的做出了诗呢!”

    “哦?”茗烟那双好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边的桓熙也坐直了身子,“真做出来了?不会是远看像条狗,近看也似狗般的打油诗吧?”

    茗烟卟哧一笑,一边接过纸张,一边笑道:“桓爷太也刻薄,一位军爷,能识字已是很难得了。呀!”突地惊异地轻叹一声,眼睛已是看到了李清那与众不同的颜体字。

    “怎么了茗烟,莫非那丘八当真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桓熙理所当然地笑道。

    茗烟神色讶然,摇头道:“非也,非也,桓公,这军爷可当真与众不同,这一笔字大异常人,却让人觉得朴拙雄浑,大气磅礴,真是自成一家啊!”

    桓熙大为奇怪,他自是知道茗烟虽然沦落风尘,但才学过人,眼界极高,极少轻易许人的,看到对方凝香的眼神,讶道:“莫不成这丘八还当真是一个有才学的?那倒真是极怪,极怪。既是有才,怎地又去当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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