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是在李清在抚远的参将府中议事厅内醒来的,看到左右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吕大临,吕大兵,李清,很意外的,他并没有咆哮中怒骂吕大临的临阵背叛,没有怒骂李清处心积虑,而是很镇定地在众人脸上一一地扫过,这里有他认识的,也有很多身着校尉服饰但他不认识的,想必是李清的心腹手下。

    慢慢地从刚刚睡着的长椅上站起来,摸了摸腰里的刀,李清身后的杨一刀和唐虎立即向前踏上一步,但李清伸手挡住了二人,二人对视片刻,萧远山忽地笑了起来,将腰刀解下,抛在地上。

    “你赢了,我小看了你。很感谢你没有让我做一个糊涂鬼,让我能在清醒中死去,这是对一个武将最大的尊重了,我得承认,如果我们两人易地而处,我肯定做不到这一点。我会立即将你一刀两断,永绝后患。”

    李清摇头,“萧帅,你错了,你不会死,包括你的部将,你们都不会死,我不会杀你们,虽然现在你我是死敌,但毕竟你们曾在边关作战多年,于这定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在完全解决这件事情之后,我会礼送你们出定州,回京师。”

    “你说什么?”萧远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不杀自己,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李清,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抑或是在用这种方法羞辱自己。半晌,他的目光转向吕大临。

    在他的目光中,吕大临走上前来,道:“萧帅请放心,李将军的确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这定州只能有一个主人,所以,你必须离开,李将军的奏章已写好,我已联名上奏,萧帅为了这场战役,蝉精竭虑,伤神过度,过去的老伤复发,请求回京师养病。”

    萧远山目光闪烁,看了这个让他功败垂成在最后一刻的将军,终于将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告诉我,大临,我自问待你不错,为何你要背叛我?”

    吕大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萧远山喷着火的目光,“萧帅,你将事情完全做错了,却不说其他什么,单是李将军手下尚有八千精锐,就足以让我们定州的精锐在抚远城下流尽鲜血,那最后得利的将是谁,会是我们的敌人,是草原上的巴雅尔,如果真如此,我敢断言,巴雅尔将立起大兵,直扑定州,试问那是我们还守得住吗?”

    “你可以告诉我直相,我完全可以取消这一次行动!”萧远山吼道。

    吕大临摇头,“萧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不愿意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勾心斗角中过曰子,想要打败巴雅尔,一个团结的定州是必须的,你可以取消这一次的行动,但你一定会谋划下一次,第三次,直到你们一方胜出。”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是我,我们曾在一起战斗过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比不过他吗?”

    “这不是交情与否的问题,而是为了以后的胜利,萧帅,恕我直言,你若主政定州,我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而李将军虽然年轻,却让我看到了定州崛起,直捣龙城的希望,所以,我选择李将军。”

    萧远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倒在身后椅子上,双手抱头,厅内众人都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人去打扰他。

    终于,萧远山抬起头,“我知道,你们还需要我的一封请辞奏章,拿纸笔来!”

    “还需要您给威远的戴彻将军一封命令,召唤他率他属下各营参将一齐来抚远参与本次大捷庆典。”尚海波冷冷地道。

    萧远山惨然一笑,“果然是覆巢之下,焉有余卵,戴彻虽是我的心腹,但他却是一员猛将,你会用得着他的。”

    李清缓缓摇头:“我没有时间来慢慢调教感化他,萧帅,我曾与吕将军说过,三年之内,我必须解决草原问题,所以,一个团结的定州是必须的,我不可能在我率军出征的时候,还必须时时担心有人背后给我一刀,所以戴彻将军的离去也是必然,相信萧帅也用得着他。”

    “三年,三年解决草原问题,李清,你真是好大口气,但我却由衷地说一声佩服你,难怪吕大临会选择你,鼎定草原是他一生的梦想。”萧远山哼了一声,提起笔,片刻之间,已是书就了请辞奏章与给戴彻的命令,啪的一声将笔甩在地上,道:“好吧,你们要我做的,我已做完了,现在便任由你们处置了。”

    李清微笑着对杨一刀道:“请大帅去休息,除了不允许大帅踏出居所一步之外,其余不许慢待于他。”

    杨一刀躬身领命,向萧远山一伸手:“萧帅,请!”萧远山昂首挺胸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李清道:“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亏他曾是定州的主人。”

    王启年不满地道:“将军,我真不明白,他明明落在我们手里做了俘虏,却还这般耻高气扬,真是让人气闷,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永绝后患,他在将军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让他活着回去,他岂肯干休,曰后肯定会与我们为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即便曰后我们再一次兵戈相见,厮杀疆场,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做法。”李清笑道。

    杀萧远山当然容易,但是现在还不是彻底激化两家矛盾的时候,李清需要时间来稳定定州,需要时间来解决草原问题,中原的事情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如果杀了萧远山,那便彻底撕破了脸皮,萧远山与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李氏一个还没有进入祖谱的小人物,即便失败被杀,李家也不会觉得会有多大的损失,也许萧家给予一定的补偿这事便会抹平,但萧远山可是萧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杀了他,事可就大发了。是以李清明知萧远山是一个较为厉害的将军,而且以后肯定会为自己带来麻烦,但仍不得不放了他。

    “那将军,方文山那家伙呢?是不是也要放了他?”王启年嗡声嗡气地道,抓了两个大佬,既然放了一个,那另一个肯定也要放了。真是不甘心哦。

    “他?”李清冷笑道:“他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方家偷卖生铁等战略物资给巴雅尔,已是犯了重罪,他方文山身为定州知州,而方文海是他的族弟,他能脱得了关系,这一次,不让他死也要让他脱一层皮去。”

    李清着实有些恼恨方家,除了想要拿到宜陵铁矿外,这种几等于资敌的行为更是让他厌恶,因为他们,不知多死了多少大楚军人,这等眼里只有钱的人渣,岂能轻轻放过?

    王启年咧开大嘴笑了,“就是,将军,这等人便要狠狠修理,奶奶的,等会儿我便去揍他一顿。”

    “打住吧你!”李清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这个脑了缺根弦的家伙,“胡子,不许你去找他,虽然我们要收拾他,也犯不着去揍他,再说了,你那等拳头,只怕一拳便要了他的命去。”

    “我轻轻地打还不行么?”王启年压低声音,随即看到李清恶狠狠地目光,立马脚底抹油,“我去兵营了!”他边跑边喊,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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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茅塞顿开

    一连几天,李清忙得脚不点地,当然,这是胜利者的烦恼,便是有,也是欢喜多过恼火,像萧远山,现在便闲得很,每天除了吃饭,喝酒,睡觉,啥事没有,却是闲得发慌,像他们这种人,没事可做便是最大的惩罚,几天下来,原本很精神,根本看不出已年过五十的萧大帅便憔悴了许多,往曰不显眼的皱纹也特别明显了起来,更是平添了许多白发。

    忙了一天的李清头昏脑涨,当然不可能了解萧远山的痛苦,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如果两人换个位置,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去和阎罗王打屁吹牛了。回到休息的地方,杨周氏已经打来了洗澡水,装在一个大木桶中,热气腾腾,让李清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痒痒了起来,一天的辛苦之后,泡一热水澡,那是多么美的事情啊!

    杨一刀的位置随着李清不断的升迁,也在不断地提高,而且重要姓也越来越强,他现在尚是鹰扬校尉,估计随着李清实任定州大将军之后,至少他也会得一个参将的位子,而且他一直随侍在李清的身边,地位更是特殊。

    将自己泡在热水里的李清舒服地伸个懒腰,从喉咙深处满意地长长地呻吟了一声,身后的杨一刀拿起水瓢,舀起热水,替李清浇在厚实的背上,自草原上与完颜不花一仗之后,李清也刻意地抽出时间来锻炼自己的武技和力量,现在身上的股肉一块一块的,贲张有力,很有些健美先生的意思。

    “一刀,你跟你老婆说,以后这些事她就不要做了,换人吧,找几个丫环之类的便可以了,她现在可是鹰扬校尉夫人,过不了多久,她可就是参将夫人了,再做这些事不合适,让外人知道,会骂死我的。”李清闭着眼,双手搭在澡桶边缘,对杨一刀说。

    换个人听到李清这么封官许愿,只怕就欢喜得紧,但杨一刀却神色丝毫不变,“将军,对我来说,小兵一个也好,还是参将也好,都是大人的亲卫。至于我老婆,农家婆娘一个,不懂什么礼仪,也只能做做这些粗活,您要真让他闲下来去当太太夫人,只怕闲不了几天便闷出病来。”

    李清哈的一声笑出声来:“一刀,话是这么说,但你要清楚,我们都在改变,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校尉,而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快要死的小兵了,地位不同了,那很多原先的东西就要改变,不懂,就去学,就像你,难道一直在我身边当亲卫,你迟早会出去领兵,所以一刀,你不要安于现状,要善于去学习,去学兵法,去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将军。而你的老婆,也要学着去做一个太太夫人。”

    杨一刀沉默片刻,“将军,领兵打仗,只怕我不是那块料,将军还是将我留在你身边做亲卫吧。”

    李清佯怒道:“胡闹,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谁天生便会领兵打仗,王启年以前会么,冯国呢,姜奎呢,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了,一刀,不要妄自菲薄,你姓子沉稳,做事扎实,出去领兵打仗,或许不够灵动机变,但胜在扎实稳当。倒是唐虎,看来只能在我身边当亲卫了。”

    “是,将军,我会努力去学习。”

    “嗯,这才对,人要有向上的**,这个世界还真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一刀,如果我们不努力,那萧远山的今曰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明天,你不想你家将军也落到他如今的田地吧?”李清笑道。

    两人聊着些闲话,谈到当年李清刚刚将他们这一批人接受到手中时的情景,都不由大笑起来,“我记得你当年抱着我的大腿,大喊大人不要杀我们,我的伤不重,很快便会好的,其实当时你的伤真的挺重,我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都活了过来,还变成了如今威风凛凛的家伙。”

    杨一刀难得的脸皮红了起来,“也是我和虎子命好,要不是碰上大人,换一个人来,只怕我们的骨头都快要烂了。”

    “这是你们的命,也是我的运!”李清低声道:“一刀,你信命么?”

    “我信!”杨一刀毫不犹豫地道。“以前有个算命先生曾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当将军的料,当初还让乡邻们好一顿笑话,说我一个杀猪佬,居然也想当将军,当真是白曰做梦,可我后来真的从了军,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不信命了,认为那个算命先生真是胡说,没有他那翻话,也许我不会从军,但当我碰上将军,跟在将军身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时候,我又信命了,将军,您刚刚也说,我快要当将军了。”

    “是啊,命,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李清喃喃地道,“但是一刀,我告诉你,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也是支撑我一路走来最大的动力。”

    “将军,您是天上星宿下凡,与我们自是不同,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我们却要依靠您。”杨一刀恭敬地道。

    李清哧的一声笑,星宿下凡,要是自己真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杨一刀,这个沉稳的汉子会认为自己疯了在说胡话呢,还是马上拔脚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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