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点头:“举一反三,果然不愧是大将之才,不错,我想你这棱堡应该还可以扩大的吧?”

    李清点头称是,“是能扩大,不过清儿在抚远修的这种棱保只需三百人便可守卫,两三千敌人万万不可能攻下,如果这种棱堡扩大一倍,则守卫的人数将要增加到一千人,但可抗数万敌人围攻。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值,因为受限于棱堡的大小,不可能伫存那么多的物资与军械。”

    李怀远微微一笑:“如果我将这棱堡的地下挖空,做成仓库呢?”

    啊!李清吃了一惊,“爷爷,那这棱堡的造价就太大了?得不偿失啊!”

    李怀远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翼州倒不缺钱,缺的就是险城,能让敌人望而生畏的铁壁。我翼州军再精锐,但也架不住狼多啊!”

    李清身上微微冒出寒意,老爷子对于中原的局势如此悲观么?竟然要不惜代价将棱堡无限制扩大,从而将其变成一座血肉磨坊?

    “爷爷,现在局势已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李清问道,久居边关的他自然不可能如李怀远一样,久居中枢,对天下大势洞入观火。

    “只怕还要严重。”李怀远重重地顿了一下头,对李清的反应之快很是赞赏。“你怎么看呢?”

    “孙儿本来认为三五年内不会有事。”李清迟疑地道。

    “或许三五年,或许很快。”李怀远闭上眼睛,“知道南方数州的叛乱么?”

    “兴州,盖州,青州,三州叛乱,清儿略有所闻,觉得有些奇怪。”李清字戡句酌。

    “奇怪在哪里?”李怀远那本来无甚神采的眼中忽地射出有若实质的光芒,灼得李清背心发热。

    “南方三州叛乱前后两次爆发,但两次却截然不同,第一次很快便被平定,但第二次,却呈燎原之势,这两次之间,有一个节点,便是叛匪头目吕小波与张伟的突然失踪。”李清走到李怀远挂在书房里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

    “第一次,吕张二人纯粹便是流匪姓质,所过之处,裹协乡民,抢掠财物,民不聊生,虽然最盛之时号称拥兵数十万,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不堪一击,而且人数越多,他的后勤压力越大,他就只能更多地去抢掠,此举如何能得人心,被击败只不过是迟早之事。”

    李怀远微微点头,一边的威远候也注意地听李清的分析。

    “但这第二次,却明显不同。”李清重重地点了一下青州,“第二次叛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吕张二人这一次却与上次完全不同,甚至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当初脱逃时的残兵败将居然改头换面,俨然有了正规军的模样,而且这一次他们打下一地之后,不再抢掠,而是安排官员,就地治之,这正是让孙儿怀疑之处。”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威远候不解,“第一次吃了亏,第二次岂会还重蹈覆辙,自然会改弦易张。”

    李清摇头,“人才?他们哪里来得哪么多的人才?据我所知,经过吕张二人的两次叛乱,当地的官员,读书人要么被杀,要么北逃,短短的时间内,吕张二人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的读书识字的人,而且说服这些人来为他们治理地方的?”

    吁了一口气,李清颇有感慨地道:“当初我到崇县,便为这事伤透了脑筋,找不到那么多的读书识字的人,当时我辖下很多官员都不识字的。”

    威远候脸上变色,“你是说他们背后有人支持?”

    李怀远瞪了他一眼,“居然到现你才看出来,枉你为官这么多年,还不及年纪轻轻的清儿有见识。”

    李清对威远候道:“父亲,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与吕张二人对垒,你有什么感觉?”

    李牧之不假思索,“吕张二人,极有军事素养,所率部队也颇有战力,当然,这也与我带的这三州镇军太弱有关。”

    李清笑道:“父亲,吕张二人,第一次被这三州镇军打得落花流水,而您统军之后,居然只能勉强维持战线不再北移,难道说久经沙场的您还不如原先的这三州镇军将军么?既如此,又为何要调您过去呢?”

    李牧之的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那三州镇军的将军现在就在他的麾下,在他看来,都是几个酒囊饭袋,但自己偏偏就拾掇不下来被他三人打败的吕张二人,其中原委,让他委实不明,难不成这二人在第一次败逃之后,就得了天书?军事素质蹭蹭地往上涨,这话说出来都惹人笑话。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他气鼓鼓地问道。

    “我怀疑这一次的吕张部队根本就不是他们二人在指挥,统兵的另有其人,而且他们的部队必然有猫腻。”李清断然道。

    李怀远微微颔首:“不错,分析得鞭辟入里,入骨三分,牧之,你还不明白么?你打仗勇则勇已,战场上也不乏谋略,但这些事你就不太懂了。这一仗,是很难打赢的。你也不行。”

    威远候李牧之此时也已大体明白,呆坐了片刻,道:“父亲,那又如何?只要我还在统军,总要竭尽全力去打赢的。”

    李清摇头道:“父亲,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战争,除非朝廷授你全权节制这三州,能调集所有的豪门私军,但这可能么?朝廷会让我们李氏再去把持这三州大权么?”

    “那你说,牧之应当怎么做呢?”李怀远考较李清道。

    “脱身!尽早脱身!”李清毫不犹豫地道:“既然知道赢不了,何必在哪里浪费精力,将这个乱摊子甩给别人,我们李氏要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中原大乱。”

    “说得不错,与我不谋而合。”李怀远拍掌道:“牧之,你这时知道我为什么强令你这次一定要回来的道理了么?借此机会,你向皇帝呈上奏折,便说你病了,不能理事,请朝廷另派人去平叛。”

    “这不是临阵脱逃么?”李牧之闷闷地道,本想再次踏上战场重整雄风,再立新功,哪想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你怕没有仗打么?只怕接下来的许多年你有的是仗打,直到你打得厌倦了,还不见得能结束。”李怀远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而且接下来的战争你将会为我们李氏而奋斗,要想我们李氏在这场乱世中不被吞噬,你现在便要称病,辞职,辞去一切公职,回到翼州,协助你大哥整军备武。”

    李牧之也被老爷子重新挑起了斗志,“我明白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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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没一个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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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正侃侃而谈之时,寿宁候李退之悄悄走了进来,看到老爷子兴趣颇高,便悄无声息地站到一侧,静静地听着一老一少二人的谈话。

    “清儿,你既又寻大局有如此认识,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李怀远问道。

    李牧之与李退之二人都看向李清,要知道李清现在掌控一州,他的想法与做法都将影响到整个李氏的布局。老爷子这是在要李清表态了。

    对于李清到底是怎么想的,房里的这三人都有些摸不准,以前的翼州由于地势原因,策略便只能是困守一地,力保已有的范围不失,然后合纵连横,伺机发展,但现在有了李清的定州,形式便大不相同了。定州兵长期在抗击蛮族的第一线,其兵马之精锐,岂是中原各州的镇兵所能比拟的,如能在中原大乱之机提兵东进,必将撼动中原大局。

    李清躇踌片刻,才道:“我想先扫清草原蛮族,稳定后院之后,才能图谋其它。”

    “清儿!”李退之忍不住道:“数百年来,蛮族何曾被平定过,你这想法不切实际。只要不让他们占领定州,便足矣。二伯认为,你还要应当做好在中原大乱之际,抽调精锐部队东进,与翼州一西一东,相互呼应。如能取得卞州,豪州,卢州,则我两方便可连成一片,到那时,进可攻,退可守,主动皆在我手。”

    李清站在地图前,反复看了半晌,摇头道:“二伯,我认为不妥,草原巴雅尔雄才大略,非同一般人物,现在的他还在积聚力量,如果不在他破茧之前便将他打倒,一旦让他完成重整草原各部,一统草原之后,数十万铁骑东进,不但是定州,连我中原内地都会成为他牧马之地。”

    “而且,如果我部东进,则定州空虚,蛮族势必会不断搔扰掠夺我定州,我所率之部皆为定州本地士兵,不保卫家园,却远赴中原作战,那时的士气必然不高,哪里还能指望占领这三州之地,所以,我要先将巴雅尔打趴下,才能回师东进。”

    李怀远沉声问道:“多长时间?”

    “三年!”李清竖起三根手指头,“只要给我三年时间,我必将平定草原,而后挥师东进,到那时,整个草原及定州将成为我的大后方,大军开进,一无后顾之忧,二则兵源充足。大军所到之处,必然所向披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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