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回事?”郑俊彦厉声喝问彭德铨,彭德铨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紧张的擦擦脸上的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另一方向上梁鸿恩和杨赓和甚至组织不起进攻,负责进攻的营长直挺挺的跪在杨赓和的面前,双目流泪,哀求道:“旅长!给我们老浙军留点种子吧!十一天了!您看看现在我们还剩多少人,再打下去,老浙军就全打光了!”
言毕放声大哭,周围军官无不黯然,杨赓和和梁鸿恩神色木然,李俊义部走后,所有官兵都盼着离开牛行车站,今天部队一集结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只是没想到下级官兵居然敢公然抗拒命令。
“战场抗命!这可是杀头的罪?”杨赓和狠狠心喝斥道。
“卑职知道,只是卑职无法让他们去冲锋!”营长梗咽着指指阵地前的部队:“旅长,你把我砍了吧。”
“我不想你的脑袋,我要你带他们冲锋,杀进牛行车站!”杨赓和忽然暴躁起来,他心中早就不满了,郑俊彦要是早点放开西路,庄继华恐怕早走了,牛行车站早就拿下来了,根本不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可他们不冲!”营长绝望的哭诉道:“我不能把他们都砍了吧。”
杨赓和和梁鸿恩面面相窥,刚才的情形他们也看到了,不管军官们怎么逼,士兵冲到三百米的位置上就不动了,无论你怎么打怎么骂,就趴在地上不动。
郑俊彦接到杨赓和和梁鸿恩的报告后,感到事情麻烦了,就在他还没想出解决办法时,更大的坏消息传来,进贤失守。
蒋介石的严令让顾祝同不敢掉以轻心,他把新开到的赖世璜调上前线,把自己的本部也调上前线强攻,进贤城外炮火连天,北伐军冒着城上的弹雨奋勇抢城,蔡熙盛等团长亲自冒着枪林弹雨攻城,炮兵也装上刺刀拉到城下抵近射击,持续不断的猛烈进攻下,东面首先打开缺口,卫立煌亲自率部登上城楼,城墙一破,守军士气瓦解,蒋镇臣不敢回南昌,而是率部向东逃去。
郑俊彦收到这个电报后浑身冰凉,进贤一丢,南面过来的北伐军只需一天就能抵达南昌城下,赣江那边的朱培德作不会袖手旁观,他再渡过赣江,南昌就在两面夹击中,现在唐福山还守在西山,挡住了西面过来的第二军,如果西山再失守,牛行车站再卡在这里,南昌就只能放弃了。
“重赏之下出勇夫,组建敢死队,每个队员一百大洋。”郑俊彦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我马上让城里送来十万大洋,一千敢死队员,拿下牛行车站!”
一箱箱白花花的大洋的摆在阵前,彭德铨把几块光洋拿在手上玩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抬眼看看下面的士兵:“弟兄们!我们伤亡大,可车站内的敌人伤亡也大,他们没多少人了,只需要再冲一次,他们就完了,这些大洋就是你们的了!”
说着彭德铨轻轻把大洋抛进箱内,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大多数人只是呆滞的看着那些光洋,却也有少数人露出贪婪的眼色。
“弟兄们!还等什么,只要报名就是一百块光洋,打仗是为什么,不就为钱吗?机会就在眼前,快来报名呀!”
军官们卖力的鼓动下,有十几个人跑上来领了大洋,这点人肯定是不够的,郑俊彦见状立刻加码:“弟兄们!打下牛行车站,馨帅还另外再每人赏赐一百大洋!另外杀一个北伐军,赏一百大洋,军官一千,庄继华,无论死活,都赏五万大洋!”
前所未有的重赏,终于让彭德铨聚集了七百多人,彭德铨把他交给一个团长,让他率部冲锋,许进不许退。
另一边,梁鸿恩和杨赓和也凑了近五百人,如此大洋不够,郑俊彦又从城内调了五万大洋过来,只是这样一来一去,时间就耽误了,攻击发起的时间推迟到下午,这是致命的。
天亮之后,庄继华和薛岳才发现西面和南面的敌人都没有了,南面还好说,可西面就耐人寻味了,正面的敌人换成了彭德铨,杨赓和跑到东线去了,李俊义去了那里呢?庄继华做梦都没想到,孙传芳居然会把李俊义给调走了。
“看来,郑俊彦给我们安排了条‘出路’呀。”庄继华略带嘲讽的对薛岳说:“你说李俊义会在那等我们?”
薛岳同样没想到李俊义会被调走,他看看地图,指着小庙西面十多里处的一个村庄,口气有些犹疑:“应该是这里吧,这里可以兼顾南北两面,我们走那条线都跑不了。”
“嗯,”庄继华点点头:“与我想的一样。就让他在那里等吧,不过,郑俊彦的布置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难不成西山危急,”薛岳点点头,他知道庄继华的意思,李俊义在的话,牛行车站恐怕今天就守不住了,郑俊彦这样作明显多此一举:“李俊义支援那里去了?”
“不管他,我们今天守过去,明天再守一天,任务就完成了。”庄继华收起地图,指挥部内的其他文件几乎全部烧毁了,电讯处的房间里生着一盆火,一旦被突破,电讯处长就必须烧毁密码本,密码员、机要员、电讯处长必须自杀,他们都把手枪放在伸手可及之处,时间一到,就给自己脑袋一枪。
比以往更猛烈的炮火预示这次进攻不同以往,炮弹雨点般的落下,车站内墙倒屋塌,爆炸声此起彼伏,东边的宿舍被完全摧毁,正面阻路的车厢被炸得四处乱飞,几发炮弹准确的落在候车厅屋顶,候车厅当时就垮了一半,浓密的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指挥部内伤亡无数。
炮击停止后,庄继华从烟尘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随即仰身栽倒,这可把身边的宋云飞吓坏了,连忙扑到庄继华身边大叫:“师长!师长!”
牛行之战打响后,一师官兵不知不觉的把庄继华官衔上的那个副字去掉了。听到宋云飞的叫声,薛岳也急忙赶到来,急吼吼的叫:“师长!师长!你可不能死!”
宋云飞和薛岳急忙把庄继华抬到外面月台旁的掩体里,他们这下才看清,从庄继华身上冒出三股血,前胸、小腹、左肩,血如泉涌。
“军医!军医!”宋云飞疯狂的喊道,薛岳一巴掌把他煽倒在地。
“不许叫,师长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薛岳脸都白了,这个时候要传出庄继华阵亡的消息,前面的士兵非立刻崩溃不可。
枪声疯狂的叫嚣着中,宋云飞把庄继华抬进医护所,军医一看是庄继华,立刻手忙脚乱的为他包扎。
“你快点!”宋云飞又急又怕:“他没死吧?”
军医一边指挥人包扎,一边仔细检查。
“没死。”军医毫无表情的说:“不过快了。”
“你他妈的胡说!”宋云飞唰地抽出手枪,顶在军医的后背上。
军医不客气的伸手把他的手臂挡开:“你要杀了我,他就死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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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牛行车站(十七)
军医检查完庄继华的伤口后摇摇头说:“必须尽快动手术,可是我没有麻药,也没有血浆了。”
“他现在昏迷,动作快点,他醒不了。”宋云飞急得团团转,想出个馊主意。
“放屁,要是中途他醒了呢?他要一动,不就要了他的命。滚出去!”别看军医刚才沉稳的样子,那全是装出来的,他不能着急,他要急了宋云飞他们得疯了。
“师长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想救师长吗?”军医爆发了,冲着宋云飞一顿狂吼,宋云飞反没话可说了。
“找几根绳子来,把他捆起来。”军医发泄之后说道,宋云飞急忙出去找绳子,这边军医却已经橹起袖子,正在卫生兵的帮助下从他的身上抽血。
“抽我的!”宋云飞也橹起袖子,军医白他一眼:“我没时间给你检查血型,我是是o型血,不用检查了。”
外面的枪炮声更加激烈,医护所里却死一样安静,所有伤员都眼巴巴的瞧着两张桌子拼成的手术台,上面躺着的师长;薛岳想瞒,可全师人都知道宋云飞和伍子牛就是庄继华的影子,能让宋云飞如此失态的伤员,全师数来数去只有一个,更何况庄继华的军装虽然破烂不堪,肮脏不已,可却还能分辩得出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屋顶落下一层灰烬,军医皱眉吩咐说:“找几个人,拉块布,把上面的灰挡住。”
马灯下下,军医轻轻的用手术刀划开庄继华的皮肤,屋里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连重伤员也忍住疼痛,生怕惊动了手术中的庄继华,只有屋外如雨点般密集的枪声。
敌人的进攻变得疯狂,他们也学着庄继华的战术,一线步兵全部花机关枪,跟进部队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迫击炮拉到五百米的位置上向车站内轰击。
上午郑俊彦在运大洋的时候,庄继华和薛岳就把兵力集中到正面和东线,南面和西面各留下一个班监视,侦察连剩下的三十多人充当预备队。
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都打红了眼,敢死队捍不畏死的往上冲,一师坚决不退;人的兽姓在此刻充分暴露,残缺的阵地上,一师官兵大部带伤,却还在拼死力战,七八挺机枪喷射出的火龙把敌人死死压制在地上。
很快几发炮弹呼啸着落在机枪点附近,松软的土地溅起大片尘土,机枪火力一下弱了,孙传芳部队表演了一次呆板的步炮协同进攻。“敢死队!冲呀!冲进去,一千块大洋!”嘶哑的嗓门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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