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见是收复禄劝就行了,”胡瑛摇头说:“能不能攻入会理要看情况,刘文辉为什么敢挑衅我们?我以为原因有三,其一,会理地区现在是西南开发的重点,一旦在这里燃起战火,很可能把中央系的庄继华卷进来;庄继华在会理地区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开发,他绝不会坐视这些都毁于战火,于己于人他都要干涉,所以刘文辉有恃无恐;其二四川整军,川军从四十万减少到三十万,其中必然有很多波折,刘文辉恐怕是想挑起事端,免去整军一节;其三才是意图向南扩张;刘文辉在二刘之战中败北,局促于西康一域,想向外发展,可四川的条件不许,才转向云南。综合这三条,如果我们攻入会理,就必须考虑西南开发队的反应,进而与中央发生矛盾,这就不值得了。”

    龙云没开口,不过在心里他却承认胡瑛说的没错,西南开发的实情到底怎样,除了报上的报道,他也不清楚,他在成都的代表传回来的文字却是推崇备至,许为民国希望,这一度勾起他的兴趣。

    “蕴山将军说得对,反击禄劝我们有礼有节,可出省作战,我们就会理亏。”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此老,龙云不由在心里苦笑下,这又是云南的老人,叫周钟岳,此老在光绪年间中过解元,可他第二年就放弃科举东渡曰本求学,辛亥之后回国,历任云南教育厅长、省长、民政厅长、内务厅长,是云南政坛常青树,目前也是龙云幕僚中的重要人物。

    龙云深知自己在政治上很不成熟,所以他对胡瑛和周钟岳很是看重,这两个主要幕僚反对,让龙云放弃了狠狠教训一下刘文辉的想法。他下令安恩溥旅增援孙渡,同时电告刘文辉,要他撤回入滇军队,严惩自学初。

    刘文辉拖了两天才回电,称撤军可以,不过金家屡次劫掠川籍客商,应该予以严惩,在文中刘文辉还讽刺龙云说彝人好劫掠,可国法不容,你龙云为彝人不好出手制止,他可以代劳。

    龙云拿到这封电报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指着他鼻子骂他好劫掠,是他支持这些艺人劫掠客商吗。龙云撕碎电报就给孙渡下令,限三天之内夺回禄劝。

    孙渡接到电报就下令展开进攻,刘元塘毫不客气率军迎战,双方在禄劝城外的轿子山展开激战,孙渡仗着兵你雄厚,上来就展开猛攻,可他很快就丢下一大片尸体退下去了。

    “他妈的,他们那来那么多炮!”刘元塘肆无忌惮的开炮,仿佛炮弹用不完似的,而孙渡望远镜所到之处都是腾起的烟雾,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炮声一停,蓝绿色仿法军军装又出现在山坡上,士兵们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到了半山腰时,山上的机枪声大作,蓝绿色如退潮般往下退。

    “这样打不行,”孙渡放下望眼镜说,这是第三次被打下来了,前两次还冲上去了,不过刘元塘用炮火截断了后续部队的通道,致使冲上去的部队后续无力,大部阵亡,少数退了下来。

    “这样下去,就算攻下对面的山地,部队恐怕也要损失一半以上。”参谋长梁宜秋有些灰心的说:“这刘元塘还是名不虚传,难怪能在数万共匪的攻击下坚守住会理。”

    “我不管他怎么的,他的部队只有一个旅,我有三万人,拿两万人跟他耗,”孙渡阴测测的说:“命令鲁道源率领本部和保安十六团后退,从羽毛渡过河,绕道扁担山,偷袭禄劝;电令从昭通南下的安恩溥,从旬尾渡过普渡河后,直接进攻撒营盘,截断刘元塘的后路,我就要看看他怎么打。”

    “好,刘元塘这里最少也有一个半旅,县城顶破天还有两个团,就算加上自家势力,顶破天三千人,就算防住了鲁道源也绝对防不住安老三。”参谋长点头称赞。

    随后孙渡把一线部队撤下去休整,调集二线部队上来,下午三点展开新一轮进攻。

    刘元塘不在县城而是在轿子山后的一座小庙中,自从被蒋介石火线提拔为中将之后,刘元塘的信心爆棚,他居然率军追击红军到川西北,让刘文辉实在担心,连电相回,他才悻悻而回。

    回来之后就被刘文辉大骂一通,刘文辉认为他是翅膀硬了,连他的话都不听了,更让刘元塘感到委屈的是,整军之时,他这个堂堂中将居然只担任一个小小的旅长,而刘元璋这个被红军吓得差点烧了西昌的笨蛋居然就能当上师长,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让他难以接受,可难以接受也得接受,他万般不情愿的率军到了会理。

    可能刘文辉对他的委屈有所察觉,在武器配备上就没再委屈他了,而且把渝城回来的军官大都编入他的部队,这些青年军官在渝城接受洗礼后,回来后完全不一样了,锐气十足,开口闭口就是什么步炮协同,火力突击,三组一队,部队训练也搞得如火如荼,部队战斗力在短时间内就上了一个台阶,这让刘元塘大为惊喜,从此凡是其他部队不想要的渝城回来军官,刘元塘就包了。

    等到春天时,刘文辉到会理巡视时,刘元塘才知道刘文辉加强他的部队装备是打算向滇北发展,这让他暗自心惊又有几分惊喜,西康的确太偏僻也太贫瘠了,军队稍微多点就要饿饭。所以当刘文辉把打头阵的任务交给他时,他是欣然接受,不过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增加兵力,他的一个旅肯定不够。刘文辉很爽快的就调给他一个旅,归他全权指挥。

    “滇军一向以战斗力强著称,”刘元塘得意洋洋的瞄了眼地图:“我看也不过如此。”

    参谋长何超淡淡的说:“这是我们装备强了,你看看一个团就有二十四门迫击炮,其中八二迫击炮就占一半,当年我们要有这样的火力,就算一半,恐怕也能把刘湘赶到贵州山去。”

    “看来以后我们要抱紧渝城的大腿了。”刘元塘略微顿了下说。

    “现在谁不想抱,别说我们老总了,刘甫澄、杨子惠、邓猴子,那个不是想方设法的巴结渝城,”何超有些感慨的说:“就说我们要毕业时,庄老师遇刺那回事吧,我都以为杨森、刘湘这些人恐怕要拉下脸来干一场,可没两天,他们一个个公开声明支持庄老师,每一个吭声的,为什么?还不是想靠上渝城吗。”

    刘元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庄文革去年来过会理,经过西昌时我们还聊过,当时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可干爹还特别重视他,哎,你说,他跟我干爹比起来谁厉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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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战鼓(二)

    刘元塘这个问题太刁,他的干爹就是刘文辉,让部下去比较,一般人谁敢,刘元塘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渝城回来的高材生,渝城军官培训团的教官给他的评语非常高。

    “老总肯定比不上他,别说老总了,川内的这些人,无论刘湘还是邓锡侯杨森,都比不上他。”让刘元塘意外的是,何超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就回答了,似乎丝毫没想到刘元塘是他的上司,还是刘文辉的干儿子。

    “呵,你还真敢说呀。”刘元塘笑道,何超却掉头看着他,然后郑重的说:“要换以前我也不敢这样说,不过庄老师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要说实话,说假话就要用人命来填;就算是要面对你的仇人,也要正视他的优点,只有正视才能面对。”

    刘元塘毫不在意的笑笑,他没说什么,两人这时都很轻松,滇军的攻击强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弱些,他们手上还有一个整团的预备队没用。

    “旅长,我们的兵力还是单薄了,而且我们进入云南太深了,”何超反身回到桌边,指着地图说:“你看,如果我是龙云的话,用孙渡牵制我们,然后再调一支部队插向我们的后路,比如从我们的东边翻越拱王山,然后渡过普渡河,我们在后面只一个团和自家的那些乌合之众,这么点人分布在这么大一块地方,如果龙云以一支有力部队插向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嗯,”刘元塘从鼻孔里低低哼了声:“等等吧,那陈光藻什么时候能来,我已经催过好几次了。”

    “不能等,”何超坚决的说:“必须抽调部队回去。”

    “哪儿还有部队,”刘元塘有些烦躁的说:“我们就这四个团,抽谁?孙渡还有几万人,抽走了,这里怎么办?”

    “抽一个团回去,同时电告老总,陈光藻再不到,我们就只有放弃禄劝了。”何超不打算退让:“光凭我们两个旅是打不下云南的。”

    最后这句话震动了刘元塘,他不由苦笑起来,刘文辉当初信心满满,可行动一展开,动作却迟疑不决,白白放弃机会,让他们在这里进退两难。两个旅进攻云南是个笑话,只能算一场边界纠纷,占点便宜就赶快走。

    “从三团抽一个营充当预备队,让三团收缩一下阵地,让一团向五道梁方向延伸两个山梁,”何超说:“这样阵线依然保持完整,这个营加上旅特务连和警卫营,预备队也够了,支持两天,陈光藻不来,我们就走。”

    刘元塘看看地图,想想后说:“好,就这样办。”

    阵地上的前身稀疏下来,孙渡的进攻再次被击退,刘元塘看看天色,天边映出晚霞,看来今天的仗就打到这里了,孙渡不会再发动进攻了。于是他下令充当预备队的刘兴力团连夜回撤禄劝,明天赶到团街,负责团街到撒营盘的防御。

    阵地调整是连夜进行的,对面的孙渡也没歇着,鲁道源的部队在羽毛渡渡河之后,连夜翻越扁担山,在下半夜时摸到禄劝西门附近,守御禄劝的第四旅(欠两个团)从旅长杨生武到士兵都没意识到打击来的这样快。

    黎明时分,鲁道源的进攻开始了,特务连悄悄爬上城墙,很快收拾了城墙上的士兵,但他们在摸下城墙的时候被一个早起的解手的士兵发现,随即就在城门口附近展开短暂的激战,特务连的突击将西门守军大部歼灭,然后他们打开城门,滇军蜂拥而入,冲进城内后。鲁道源将部队分为三路,两路走城墙,一路沿着街道直扑县衙,他判断川军的指挥部就在县衙。

    或许这是杨生武好心有好报,他的指挥部不在县衙而是在北门附近的娘娘庙,他之所以没在县衙色指挥部是因为,刘文辉对县衙很吝啬,在西康他有道著名的命令,凡是县衙比学校好的,县长就地枪毙,结果所有县长都不敢修县衙,宁可去修学校,因此西康的所有县衙都是破破烂烂的。这是因为如果学校比县衙差,县长们就把县衙迁到学校去,把好的县衙让给学校。这样下来,县衙能好起来才怪。

    杨生武把禄劝当做自己的地盘了,而禄劝的县衙比较漂亮,所以他不想把这样的县衙破坏了,准备将来换做学校,因此就把指挥部放在娘娘庙。

    西门的战斗一打响,杨生武就起来了,他抓起枪冲出卧房开始组织部队抵抗,鲁道源发现冲错了地方,心中不由有些懊丧,但这是已经由不得他了,川军经过最初的混乱,在丢掉南门后,开始逐步稳住阵脚,火力优势开始发挥作用,滇军的进攻变得艰难,最终在娘娘庙附近停止下来。

    双方僵持期间,从前线返回的刘兴力团赶到,他们从东门进城,向鲁道源发起反击,这是出乎鲁道源意料之外的事情,战斗半夜又累又饿的鲁道源部支撑不住,向南门败退,注重退出禄劝,撤进南部山区。

    刘元塘得到消息后,当即下令撤退,全旅迅速退回禄劝,他甚至没打算坚守禄劝,没等孙渡赶来,他又放弃禄劝退到团街。

    孙渡收复禄劝之后,电令安恩溥停止插向撒营盘,转向中屏,从侧后威胁团街的刘元塘。

    从昭通赶过来的安恩溥模范旅是龙云最精锐的部队之一,长期驻防昭通守御云南北大门。安恩溥也是彝人,但他不是龙云的合作者,而是龙云的老部下,是龙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身经百战,对龙云忠心耿耿;龙云也待他不薄,除了让他统帅最精锐的模范旅外,还把是、昭通地区的十一个县的县政交给他。

    就在孙渡准备合围团街刘元塘主力之时,在团街的刘元塘和在会理的陈光藻同时刘文辉的命令,停止滇北作战,陈光藻部停止过江,刘元塘部立刻撤回金沙江北岸。

    刘元塘收到电报后深感吃惊,立刻去电询问,但刘文辉回电告诉他,蒋介石插手滇北战事,严令他立刻撤军,不可丝毫耽误。刘元塘心中顿时有些慌了,他知道如果陈光藻不来,他的这支部队就是孤军作战,滇军很快就会蜂拥而来,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率部撤往皎平渡。但他沿途都在想,都在埋怨,他想的是蒋介石如何插手滇北战事,埋怨刘文辉事先设想不周,早知道蒋介石要插手,干嘛还要挑起这场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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