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石曼舒笑得一脸和气,通过姓名之后,也不急着说明来意,而是让随从把礼物一样样的抬上来,高丽的人参、合浦的南珠、西域的毯子、占城的香药、象牙,真是无奇不有,样样珍贵,这些礼物加起来怕得有千贯以上。

    初次见面,如此大手笔,令王诜诧异不已,他还没天真到认为曾布是担心自己没米下祸,让人送点礼物来慰问自己;如今自己无权无势,连爵位都被夺了,曾布堂堂的当朝枢密使,在自己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不打听清楚他岂能安心。

    “石先生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如此贵重的礼物,您这是何意?”

    石曼舒躬身一揖,和声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让驸马见笑了,驸马笔墨丹青冠绝一时,连苏学士也赞喻不绝,在下更是仰慕万分,早就想登门求教,又恐过于冒昧,今日惴惴而来,唐突之处,还望驸马莫要见怪!”

    石曼舒绕了一大圈,就是不提来意,倒和王诜聊起了书画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石曼舒又是送大礼,又是不断的恭维,虽然明知他来意不会这么简单,王诜也只好耐心地应酬着。

    石曼舒极为健谈,和王诜卿了半天书画,求得一幅秋江图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自始至终不提一句其它事,仿佛他真是来求画的,这让王诜实在搞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次会面之后,石曼舒便不时带着礼物来访,一来二去熟悉了,双方的话题也就不再局限于书画;

    这天喝得微醉时,石曼舒忽然说道:“驸马才高八斗,未能入朝理政着实可惜,这次被夺爵,我家曾枢密很同情驸马您的遭遇,有心帮驸马进言,奈何官家还在气头上,一时也无法可想,不过……”

    王诜心中一动,说道:“石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石曼舒不经意地说道:“在下听说驸马与遂宁王交好,若是遂宁王或者太后能出面先帮驸马美言两句,我家曾枢密在朝中予以配合,想来驸马定能心想事成,如今官家龙体欠安,恐怕也没精力和驸马多作计较,不知附马以为然否?”

    王诜一听这话,几天来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

    石曼舒看似是在说王诜的事,但话中透出的意思却非同寻常,大有石破天惊之感,他一是点明赵煦身染重病;二是曾布与向太后配合,定能心想事成。

    这分明是曾布有意与向太后结盟之意,拿王诜来说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现在朝中局势极为微妙,朝堂之上,已经被新党全部控制,但新党又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赵煦的病情;

    赵煦这几个月多是卧床不起,虽然还能强撑着批阅奏章,但病情一直不见起色,反而有不断加重的倾向。

    按现在的情形,一但赵煦有个三长两短,则皇权必然落到向太后手中。

    皇权就象一个人的脑袋,尚书省和枢密院分掌军政,就象两只手臂,若是向太后的‘脑袋’联合曾布这支‘手臂’,就等于是皇权联合军权,则章惇这一臂,就不可能再有分庭抗礼的能力,到时岂不是真个心想事成?

    王诜心中非常激动,若真能促使曾布和向太后、遂宁王结盟,将来的拥立大功就少不得他一份。

    对王诜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诱惑力的呢?

    想通了这些,王诜毫不犹豫地说道:“曾枢密盛情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就请石先生转告曾枢密,遂宁王和太后那边,在下一定联络好,到时还望曾枢密在朝中帮着美言几句,事若成,定不负曾枢密拳拳之意。”

    曾布作为枢密使,新党的核心要员,这次背叛,对新党而言,就是怀中抱着一只毒蛇,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给你致命的一口。

    章惇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去注意一个被夺爵了的驸马都尉,也就无从得知曾布的背叛;这次文及甫和张士良的案审所得,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完美,但章惇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年假刚过,他立即将文及甫的供词递到了赵煦手上。

    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这次文及甫虽然撇开了吕大防和韩忠彦,但供词上对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有意废除赵煦却是言之凿凿。

    宝文阁里,本来脸色就苍白的赵煦,看了文及甫的书信和供词,顿时变成一脸铁青。

    这些年来,有件事一直让赵煦疑惑不解;按说他是皇帝,傻瓜都知道他迟早是要亲政的,吕大防、刘挚等人为何就敢一直无视他这个皇帝,一直拿屁股冲着他这个皇帝呢?

    他们对自己如此不敬,就不怕自己亲政后收拾他们吗?他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呢?

    现在一切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些人早就想着废掉他这个皇帝,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解释得通吕大防等人漠视自己的行为。

    赵煦心中愤怒异常,一时却不加以表态,这只是文及甫的一面之词,刘挚等人并未真正实施谋逆过,若以此将刘挚等人诛杀,很难以服众;

    他望向殿中的章惇、何世宽、张商英三人,淡然问道:“元祐诸臣,果有阴谋废立之意吗?”

    “陛下,他们确实有谋逆之意,只是反迹未著!”章惇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三人的回答非常微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只是未及实施而已。

    你或许可以认为章惇他们是血口喷人,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解释吕大防、刘挚等人的行为呢?

    难道吕大防等人都很傻、很天真!以为高滔滔能长生不老,赵煦永远不会亲政、或者亲政后不会追究他们多年来藐视皇帝的行为?

    而且从辩证的角度来说,赵煦性格偏执,从小就明显的倾向于革新,赵煦一但亲政,必定是旧党的恶梦,吕大防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赵煦的思想已经不可改变,旧党要想好好地活着,唯一的途径也只有废掉赵煦,从这一点上来说,旧党有谋逆的动机。

    而他们一直漠视赵煦,也可以看作是背叛的前奏;

    错了,他们不是背叛,事实上他们从未将赵煦当成皇帝过!

    否则作为一个忠直的臣子,即使赵煦没有亲政,也不应该如此漠视赵煦!

    而赵煦大婚后,他们更应该劝高滔滔撤帘,还政于赵煦,这才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份;

    但吕大防等人并没有这么做,直到高滔滔病重不能理事,吕大防等人依然没有劝高滔滔还政的意思!

    因此站在赵煦的角度,说吕大防等人背叛,还真是美化他们了。

    愤怒的赵煦很快下旨,吕大防、韩忠彦、刘挚、张焘、王岩叟等人全部贬谪岭南,遇赦不赦!

    文家六郎说文解字的本事虽然不错,但赵煦也不是傻瓜,因此吕大防和韩忠彦一样没有放过。

    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被直接指证,罪行自然更重,除本人被贬外,子孙也全被谪迁岭南,由地方官府看管。

    这个结果在章惇预料之中,但这并不是他最终想要的!

    吕大防等人事实上贬到什么地方,差别已经不是很大,除非能正式给他们定上谋逆大罪,这才能算是给这些人盖棺定论,今后无论谁做皇帝,这些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关键还是隆祐宫啊!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62266 62267 62268 62269 62270 62271 62272 62273 62274 62275 62276 62277 62278 62279 62280 62281 62282 62283 62284 62285 62286 62287 62288 62289 62290 62291 62292 62293 62294 62295 62296 62297 62298 62299 62300 62301 62302 62303 62304 62305 62306 62307 62308 62309 62310 62311 62312 62313 62314 62315 62316 62317 62318 62319 62320 62321 62322 62323 62324 62325 62326 62327 62328 62329 62330 62331 62332 62333 62334 62335 62336 62337 62338 62339 62340 62341 62342 62343 62344 62345 62346 62347 62348 62349 62350 62351 62352 62353 62354 62355 62356 62357 62358 62359 62360 62361 62362 62363 62364 623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