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院执宰与刘皇后的共议之下,一道道命令从皇宫迅速发出,一队队禁军奔驰于京城各处,全面戒严的同时,对叛乱的幕后主谋的抓捕迅速展开。

    驸马都尉韩嘉彦府上灯火通明,在钟声响起之时,韩嘉彦就已经知道事败了,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赢了,重振韩家,输了,赔上身家性命,韩嘉彦根本没有想过逃遁,这天下虽大,又能逃到哪里去?

    韩嘉彦穿戴整齐,凛然高坐于自家堂上,静静地等待着,皇宫禁卫没让他等多久,轰然破门而入,刀甲生寒……

    这场叛乱的处理,处处透着章惇的铁腕之风,随着韩嘉彦受审,陆安郡王、会宁侯、赵国公一个个高门府邸被禁军撞开,凡涉入叛乱之人,立即押往刑部连夜受审。

    同时捧日军、拱圣军、铁骑兵共五个挥指使被夺去兵权,暂时软禁,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们参与叛乱,但叛乱期间他们按兵不动,很可能是先得到了某种暗示,才装聋作哑。

    这些人本来可以过后再慢慢调离,但章惇为了更快更好的掌握京中局势,这回是宁可杀错,不会放过,至少也要先夺去兵权再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迅速平衡朝局,第二天一早,百官齐聚文德殿,刚升为简王不久的赵似由郝随、刘瑗扶着走进了文德殿,鸿胪寺赞礼官出班大声唱仪,章惇、苏颂、许将等几位重臣将十二岁的赵似扶上了龙椅。

    新皇登基,百官出列,齐施大礼参拜!

    震耳欲聋的万岁声让坐在龙椅上的赵似惶惶不定,他的性格和他哥哥反差极大,丝毫没有赵煦那样的刚毅之风,倒是象极了朱太妃,这不免让章惇等人心生失望。

    赵煦突然昏厥,到驾崩时一直未醒转过,其实并未留下遗旨,但经昨夜各位重臣商定,还是补拟了一份,这种做法在历朝历代也常有,毕竟不是每位皇帝都能将自己身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才死的。

    这份遗旨主要是确定赵似继位的合法性,同时对身后事作出一些安排,如确定近年内的施政纲领,及由刘皇后垂帘摄政、章惇、苏颂、许将几人辅政等。

    遗诏由章惇当殿念出,这道遗诏是各方妥协之后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接着是宣读新皇登基喜旨,大赦天下,当然,早就被赵煦定为遇赦不赦的吕大防、韩忠彦等元祐旧党大臣,不在赦免之列,该在哪里飘着还继续在哪里飘着。

    接着是对后宫、拥立有功之臣的犒赏,朱太妃一切待遇同太后仪,刘皇后封为绍圣皇后,朝中官员各有封赏加爵。

    这些都是遵循以往惯例,也都没什么,但念到最后,章惇却怔住了,因为恩旨上赫然多了一条:若绍圣皇后产下先帝子嗣,即立为太子。

    昨夜拟定的新皇恩旨上,并没有这一条,章惇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真没想到,刘清菁会在这时候将此一军。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章惇不反对这一条,赵煦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若是赵煦有子嗣,他必然坚定地拥立为帝。

    但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就先定为太子,未免有些儿戏,而且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变数,必将导致将来出现无数的麻烦。

    但若是不同意,如今已经定下由刘皇后摄政,这必定会让刘皇后与新党越走越远,章惇一时有些犹豫不下。

    殿中众臣听了这一条,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吏部尚书韩维当先出列反对道:“此召于制不合,新皇年方十二,尚未大婚,岂可就此立储?”

    户部尚书蔡京接着出班,向御座上的赵似问道:“臣请问陛下,拟立先帝子嗣为太子,这可是陛下自己的意愿?”

    御座上的赵似面色涨红,左看看,右看看,举止无措地答道:“是……我……朕的意愿。”

    蔡京随即朗声说道:“先帝治道昭彰,文治武功天下有目共睹,如今拟立先帝遗孤为太子既为陛下意愿,倒也无不妥之处,韩尚书说于制不合,请问于哪朝哪代礼制不合?”

    这下还真把韩维给问住了,细想历代礼制,还真没有规定不得立自己侄子为储君的。这一点在大宋更为宽松,因为大宋本身就有兄终弟及的先例,并非一定要自己的儿子来继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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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丰功伟业浮云事

    ***范纯仁见在礼制上说不通,出班后转而说道:“立储乃国之大事,岂可如此草率?陛下如今尚未亲政,立储之事自应等陛下亲政后再议不迟。”

    范纯仁这话等于是从法理上,否定了赵似目前有立储的资格,因为赵似没亲政之前,连政务都无权作主,而立储是国家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赵似目前更没资格决定。

    但赵似接下来说的一翻话,却更让殿中百官惊愕,只见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慌乱,坐立不安地说道:“伯夷叔齐,古……古之先贤,互相谦让,不肯受位,隐于首阳山,吴国季子,避……避王位弃其室而耕,品德高洁至今……为世人称颂;先帝夙兴夜寐、奋发图强,外败辽夏,内修仁政,治道昭彰,天下……偃然,今积劳成疾,御龙归天,若有子嗣,我……朕自应效仿先贤,禅位之……”

    赵似断断续续的把这翻话说完,大殿之中已经变得落针可闻,古之先贤谦恭礼让,确有其事,也确实受人代代称颂.

    但自秦汉以来,只见过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的,还有谁去谦让?然而不管如何,明面上你却不能否定这种谦让的君子之风,更不能说它过时了。

    见到殿中百官无言以对,立于殿侧的郝随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蔡京对赵似的上古圣贤的君子之风极力赞颂,很快林希等人也出班表态,支持赵似立储之举,他们的心思不难琢磨,现在离赵似亲政还早,既然赵似当廷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在此事上去坚持,从而得罪摄政的刘皇后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关键是眼前要平衡,大宋要平稳,新党更要平稳。

    便是章惇,也不得不感叹刘清菁这一军将得准!将得狠!

    他心里最清楚,大宋现在经不起折腾了啊!辽夏随时可能大军压境;赵煦的驾崩,国内形势更是处处暗藏危机,而他这个首相很快又要离京主持修陵之事,至少有几个月无法掌控朝政,若是在此时与刘清菁闹僵,必定会让她与新党越走越远,从而导致大宋的政治格局出现不可预测的裂变。

    最终在章惇也表态认可之后,李清臣、苏颂不表态,范纯仁与韩维俩人虽然仍一再反对,但终究势孤力单,此事便就此了之。

    过了这段插曲,新皇登基仪式总算没再出现什么波澜,定下明年为嘉德元年之后,众臣拟定赵煦谥号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庙号哲宗。以章惇为山陵使,选址于巩县修建永泰陵。

    作为外放的知州,杨逸是没资格上殿参与新皇登基仪式的,甚至连入宫哭灵的资格都没有,他不知道刘清菁擅自在新帝登基仪式上弄出的立储事件,若是知道,他一定会阻止。

    因为现在刘清菁生男生女还不知道,便去搅和此事,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只会提前暴露她的心思,为将来埋下极大的隐患。

    京中各寺院的钟声还在一声声地回荡着,按惯例,皇帝大行,京中各家寺庙道观都要鸣钟三万下,日夜不息。

    杨逸一个人在自家的书房里思索着,赵煦后事及新皇登基这些事,他不想去掺和,他已经不需要再从其中捞取什么政治资本,无论是军是政,他的功劳已经够多了。

    这次平叛的功劳,他让刘清菁全加到了李一忠、谢东升、包毅等人身上,刻意淡化了自己参与其中的事实。

    这样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尽快将李一忠这些心腹手下扶起来,在京城的禁军体系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二是避免自己再次成为焦点。

    抛开这些事情,朝局的走向他却不能不担心,刘清菁经验欠缺,能不能掌控住局面,这很值得怀疑,而且随着她手握皇权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有什么变化?是否还有原先那么大的依赖感?自己对她的约束力还有几分?这些都是必须深思和提前预防的情事。

    杨逸左思右想之后,提笔唰唰地给刘清菁再写了一封信,刚刚封好,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琴操一身布衣钗裙,头上系着一条白绫,纤腰尺素,迎风欲折,腰间顶着一个茶托,里面装着了茶具,一手正推开虚掩的书房门。

    她身姿修长,肤若凝脂,门外的光线映进来,衬得她娉婷若仙,倩影说不出的幽雅动人。

    她进门就盈盈福道:“打扰大人了,琴操来给大人煮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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