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杨逸立在河边,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一襟残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像烧着了。
越国公主骑着马儿,三步一回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二滴、三滴、无数滴,一路洒去……那凄婉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茫茫的树林那边,晚风中传来她那哀绝的清唱,隐隐约约的在暮色中回荡: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次两国敲定的盟约,说来大宋并没有占太大的便宜,主要是大宋顾忌阻卜部崛起太快,凭长辖底现在的几万人马,已经足以在茫茫无际的漠北草原消耗辽国了;若是再不让辽国全力去应对,一但阻卜部真的取代了辽国成为北方霸主,大宋就要面对一个新兴的大国;这对大宋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因此这次对辽国作了许多让步;当然,这也有大宋想集中全力、尽快收拾西夏这个心腹之患的原因在内。
宋辽两国瓦桥关和约的条款大体如下:
一,辽国“赠送”大宋十万匹战马,五万头牛,一万斤镔铁;大宋将武州、以及四万辽国百姓交还辽国。
二,两国继续以绍圣元年的国境线为界,休兵罢战,从此互不侵犯;重开榷场,允许两国百姓自由交易;两国边境线上有超过四万军队调动,要提前通报对方,重大节日互派使节朝贺。
三,今后辽国每年赠大宋一万五千匹战马;大宋每天赐辽国十万贯岁币,绢一万匹。
四,宋辽重修兄弟之国,宋仍旧为兄,辽为弟。
也为难耶律洪基这老头儿了,若按以前论资排辈的话,宋仁宗与辽兴宗是平辈,那现在赵似得叫耶律洪基爷爷才对;现在好了,耶律洪基七老八十,还得叫赵似这个毛孩子大哥,这还是好的,等耶律洪基归西,换耶律延禧上来立即就得叫赵似爷爷喽!
这次覃子桂和杨逸合伙演了一出十分成功的双簧,最终取得了十万匹战马、五万头牛的赔偿;而来之前朝廷给二人的底线实际只有战马七万匹,没有牛,俩人漫天要价,为大宋大赚了一笔。
别过雄州知州唐师远等人后,杨逸一行徐徐南行返京。
回程时覃子桂非常开心,对他而言,这次和谈是一份非常不错的政绩,今后考功升迁时,履历上就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逸却有些不得劲儿,面对这样的大功很是无所谓的样子,骑在马上漫垂着鞭袖,脸上的神色有一丝丝的落寞,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一首略带忧伤的小曲儿: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放眼望去,白洋淀无边无涯,烟波浩渺,水色空蒙,湖面上水鸟成群结队,盘旋低飞;或寻食,或嬉戏,清脆的鸣叫声响遍四野,去年枯败的芦花已经长出了新芽,宣告着时光又进入了新的一个轮回。
如今的冀中大地,河道纵横,水系发达,南易水、北易水、滹沱河、胡芦河、拒马河皆是大河,加上黄河北流,三关一带地势低洼,形成了一个个湖泊、沼泽;真宗时驻防瓦桥关的六宅使何承矩为御契丹,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使得这一带河湖相连,随着水域逐渐增广,形成了一道沿河曲折800里,宽处达60里的水上长城,极大地减轻了三关承受的防御压力。
去年潘锐他们能用决堤之策阻挡辽军,也正是得益于三关附近发达的水系。
徐行的战马上,覃子桂望着白洋淀那宽阔的水域,突然说道:“任之兄,朝廷为黄河向东导,还是任其北流,一直难下决心,照我看,黄河北流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河湖纵横交错的景象,看上去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尚是治理得好,黄河北流对冀中大地还是利大于弊的。”
覃子桂提起这事,杨逸精神便也集中起来,眼下黄河河道不定,在大名府附近竟分为五条河道,有两条河道大致从后世的山东禹城附近向东入海;而其中三条河道则是经大名府向北流,从后世的天津市区入海。
这三条北流的河道形成前后不一,最东边经夏津那条河道形成于仁宗庆历七年。
中间经清河县那条河道形成于元丰年间,最西面经巨鹿的河道则形成于元祐年初;每一条河道的形成,都意味着当地要遭受一次大水患,特别是元祐年间,朝廷财力枯竭,无力治理河防,河北几乎是年年发生水灾。
现在新党上台之后,做了一些治理工作,但由于新政铺开时,光是清丈土地就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如今国库收入虽然有所好转,但去年应对几场大战加上兴建永泰陵,一时之间也抽不出大批资金,因此目前朝廷也无力展开全面治河工程。
杨逸望望远处的湖面水泽思索起来,在后世,由于华北缺少,国家要下大力气搞南水北调,如果黄河能固定北流,从长远上来说,对这边的生态平衡或许有不小的益处。
但若是按后世的发展趋势来生搬硬套,那可能是大错特错,因为眼下翼中平原生态并未遭受大的破坏,水系极为发达,根本不缺水;任由黄河向北经天津入海,未必就是好事。
杨逸不是水利专家,在这方面他也无法提供更军好的见解,只能对覃子桂苦笑道:“子桂你想过没有,黄河携带着大量的泥沙,在冀中平原这种水流平缓地带,很容易造成河道淤塞,一但淤塞就容易引发决堤大灾。
你眼下看到的是一片湖泽交错的水乡景象,一但汛期大水,恐怕看到的就是一片撸摧墙倒的惨景了,因此,黄河北流未必就象你说的那般好啊!”
覃子桂并不太认同杨逸的观点,接口道:“像眼下任由黄河自流当然不妥,也容易成灾,可若是大力治理之后,东、北两个方向各保留一条河道,两条河道有利于分流汛期大水,河堤承受的压力会小得多,同时北流的河水有利于冀中的灌溉、水运,对农、商皆大有裨益,任之兄以为然否?”
杨逸呵呵笑道:“子桂啊,若真能治理到你描绘的那种程度,倒真是不错,但子桂你却忽略了一点,这不是江南那种清澈见底的河水,治河其实关键在于治沙,黄河泥沙含量大,真象你说的那样,一东一北各保留一条河道,分流后水量减少,水流就会更加平缓,泥沙的沉积会更快,自然,决堤的频率也就会更高。”
覃子桂倒是来了劲头,就治河之事,一路上与杨逸争论不休,最后差点各扛一把铁锹上堤玩真的!
俩人的争论虽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在杨逸看来,治河工作确实是应该着手准备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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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立储风波
***
玉津园,始建于五代后周世宗时期,宋初加以扩建,位于南熏门外,惠民河穿苑而过,内设天坛,为皇帝南郊大祀之所;玉津园又名南御苑、南青城,规模极大,园中建有城阙殿宇,百亭千榭,林木茂密,园东北隅是专门饲养外国进贡的珍禽异兽的动物园,豢养大象、孔雀、梅花鹿、仙鹤等、具有苑囿杂耕桑的特色。
杨逸率领的谈判使团行到相州时,从东京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三月初三,皇帝下龙庭,出宣德门,沿御街一路往南,过州桥,出南熏门,进玉津园登上天坛,举行隆重的祭天仪式。
每年朝廷都会照例举行这样的南郊大祀,三品以上的高官,也可以在这一天得到一个恩荫名额,那些无力通过科举出仕的高官子弟,可以通过恩荫出仕。
今年所不同的是,赵似在南郊大祀时,正式宣布策立绍圣皇后之子赵捷为储君;此举遭到了吏部尚书韩维、礼部尚书范纯仁、刑部侍郎郑雍,大理寺卿刘奉世,太仆寺丞吴绍祖等人的反对。
除此之外,南阳郡王赵宗楚,乘城郡王赵宗佑,安康郡王赵宗汉、遂宁郡王赵佶、祁国公赵宗景等人更是反对强烈;就连病重的大宗正建安郡王赵宗绰,也传出话来,反对赵似轻率策立储君。
立储之事虽然在新党的支持下,最终通过了;
但这却引得京城暗流汹涌,一干宗室皇亲连成一气,以南阳郡王赵宗楚为首;再联合郑雍、刘奉世等人,彼此之间联系越来越频繁;赵宗楚等人虽然没有实权,但与英宗皇帝同辈,身体尊崇,除了开府仪同三司,可以与皇帝坐而论道外,更被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这种尊荣即便是首相章惇、次相苏颂也无缘享受;这些宗室皇亲联合起来,让整个大宋的政治风气大变,两年来那些被新党铁腕手段压得不敢吭声的旧党官员,再一次活跃起来,纷纷上表论事,攻击新政;有的则是以各种由头,抵制新政的施行;再者,他们搜集新党成员的一些**及不轨行为大加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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