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昌?”

    何世宽眉头紧锁起来,这个地名让他很快联想起罗烨的案子,当初罗烨就是刚刚从寿昌调回京,被杀家中的,这个案子开封府一直在追查,刑部也有参与,但由于线索不多,一直没什么进展,难不成这也是弥勒教所为?

    “没错!就是寿昌,何大人不妨从寿昌方向追查,很可能有重大收获。”

    杨逸本想慢慢摸清弥勒教的底细,将来为官后再下手,那样总能为自己赢得一份政绩,但现在,有仇不报非君子,只要能给弥勒教丝毫打击,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好!事不宜迟,本官这就带人往寿昌!”

    “何大人等等,我要与何大人一起去!”

    “不行!状元郎现在必须尽快进京,而且你现在腿伤未愈,不宜四处奔波,状元郎放心,本官一定会全力追查此案,还状元郎一个公道,也还天下一子朗朗乾坤。”

    何世宽的口气非常坚定,杨逸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弥勒教一再对他下手,他确实想杀到寿昌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好能把对方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但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连集贤院的官职都还没有正式上任,若是不管不顾的杀到寿昌去,就跟江湖人寻仇斗殴没什么分别了,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既然无法去寿昌,杨逸也没在无锡多留。

    回京的船速已经开到了最快,但杨逸还嫌不够,他双腿受伤,每天只能躺在船舱里休养,很不爽!

    “青叶,去把林道长与马汉卿请进来。”

    “是,大官人!”青叶应声出舱而去。

    这次青云老道很够意思,虽然得知杨逸已经成功脱困,还是派来两个高手做他的护卫,一个叫马汉卿,男,二十三岁,是青云老道最得意的俗家弟子,杨逸没见过他施展武功,但从一些细微处可判断,此人身手绝对不弱。

    还有一个叫林缥缈,女,二十岁,青云没同意她出家,但此女入道之心甚强,自己穿起了道袍、戴起了道冠,每天一副正宗的女道士打扮,被派来护卫杨逸她很不情愿,对杨逸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不许别人叫她的名字,要叫林道长才行。

    两人进来后,态度决然不同,林缥缈板着一张脸不说话,马汉新对杨逸却很恭敬,抱拳施礼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汉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另一个是不用杨逸招呼的,人家一进来就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是这样,我想请两位先行进京,帮我盯着两个人,一个是异香院的李湘弦,一个是驸马都尉王诜府上的护院谭愿,若无必要,先不必惊动他们,尽量查清他们暗中与什么人来往。”

    “大人怀疑他们是弥勒教中人?”

    “谭愿还不能确定,我只是怀疑,所以才让汉卿你去盯着他;而李湘弦已确定不是弥勒教中人,但她可能受到弥勒教控制,所以查查她接触什么人,应该也能找到弥勒教的线索。”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把此事交由官府来处里?”

    “我对李湘弦还抱着一线希望,若是她能主动合作,咱们应该有重大收获,若是让官府强来,除了逼死她,咱们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哼!”旁边的林缥缈突然冷哼一声,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说道:“师傅派我来只是保护你,我没有义务帮你去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杨逸听了有些尴尬,当初在洞霄宫他就见过林缥缈,据说林缥缈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法方面的悟性,在年轻一辈中都是最高的,而且向道之心也最诚,奇怪的是青云道长就是不同意她出世修行,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为此林缥缈没少缠着青云道长。

    杨逸怀疑青云老道是被她缠得烦了,干脆把人打发到这里来,自己好图个清静。

    马汉卿偷偷笑了笑,说道:“师妹的话不无道理,师傅让我们来负责大人的安全,若是俩人都离开确实不妥,这样吧,就由我先行进京,师妹与大人同行好了!”

    只能如此了,林缥缈不是自己的手下,人家不愿去,杨逸也不好说什么。

    等俩人退出去,杨氏端着药走了进来,韩碧儿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进来就向杨逸‘投诉’道:“杨郎,阿娘她非要自己来,奴家劝不住呢!”

    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次事件,在船上韩碧儿先是用身体护着杨氏,后来更是不顾危险,亲自去追匪人,有智有勇,有情有义,若不是她紧追不舍,杨逸很可能在船上就被折磨致死。

    经此一事,韩碧儿算是真正取得了杨氏的认同,让她改口叫娘了!

    杨逸笑了,他能理解杨氏,那种深刻的母子情是别人永远无法取代的,他接过药碗大口把药喝完,对韩碧儿说道:“碧儿你不懂,娘亲经手过的药,不苦!”

    杨氏伸手在他额上来了一指头:“你啊!就知道哄娘开心,你若是真心疼娘啊,以后就少惹些事,让娘少操份心就行了!”

    杨逸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娘,都说了孩儿是天上星宿下凡,不管遇到什么劫难,总能逢凶化吉!所以啊,娘亲尽管放一百条心就是啦!”

    “阿娘,杨郎他说得没错,您就不用太担心了!”

    “碧儿你少帮着他来哄我,阿娘还指望着你以后帮着管管他呢!你倒好!”

    韩碧儿不知说什么了,让她管杨逸,她管不了,让她拂了杨氏的心意,她不敢!站在那儿有点忸怩不安,丝毫没有当日指挥若定的风采,杨逸有些好笑,或许她太在乎所以才这样,或许她演小媳妇的戏码演得太投入了。

    杨逸脱险后得知她当日的表现,心里很感慨,一开始他就感觉到韩碧儿很聪明,但显然自己还是小看了她,这女人一直在演戏,演着演着可能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只要她对自己那份感情不假就行,杨逸懒得去细究其它,有些事难得糊涂!

    何世宽带着上百刑部的精干老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直奔寿昌而去,从无锡一出发,他就让那些六扇门的高手分散行动,以各种身份为掩饰,一路探查过去,何世宽自己到了睦州就停了下来。

    弥勒教屡屡造反,乃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这次公然劫持新科状元,不管他们目的何在,都触及了朝廷的底线,但弥勒教向来十分诡秘,善于以各种身份伪装,所以何世宽这次异常小心。

    余应贤在苏杭一带严打,确实抓到了不少弥勒教徒,但都是些小鱼小虾,起不了关键作用,但从这些下层教徒口中,却得到了一些弥勒教联络的暗号,何世宽打算利用这些暗号,看看能不能钓到一些大鱼。

    谢老根五十五岁了,就象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叟,卷曲的胡子让他看上去有些邋遢,一身布衣好象半个月没换了,若是你因此小看了他,那很正常。

    事实上谢老根在刑部做捕快已三十多年,这三十年间,他破获的奇案,抓捕的江洋大盗数也数不过来,在刑部是数一数二的名捕,这次刑部精英尽出,他被何世宽委以重任,带着几个徒弟以行商身份,首批进入寿昌县。

    跟在谢老根身边的是谢三郎,父子俩长得很象,谢老根靠在墙根打盹,留下谢三郎在货担前卖力的呟喝着。

    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比谢老根他们晚一天到寿昌的白驹,正在墙壁上画一个三角形,三个顶角外面又画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圆圈,这个看上去就象小孩子随手涂鸦的图形,却是弥勒教原来的联系暗号,这已经是他到寿昌后画的第四个暗号了。

    当然,白驹没指望画几个暗号,就会有弥勒教徒来联络自己,傻呼呼的自投罗网,弥勒教的人向来十分谨慎,杭州那边一出事,可以料想弥勒教一定更改了联络方式,白驹来这儿画个过时的暗号,只会让弥勒教的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而白驹要做的,正是让弥勒教的人怀疑自己,有了怀疑,或许就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白驹的角色就是要扮那只蝉,让弥勒教的人来扮螳螂,而黄雀,则非谢老根莫属,只有凭借他那丰富的经验,才能在茂密的枝叶中,把那只善于伪装的螳螂找出来。

    画好了图形,白驹到对面的一个小酒楼用餐,过了半个时辰才怏怏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谢三郎的苏州幞头卖得还不错,墙边的谢老根还在打着盹,大概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任由谢三郎一个人忙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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