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年方二十,行军作战竟然这么老辣,都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能忍住一举夺取南京道的诱惑。

    这下子杨逸又开始头大了,现在只有银术可四万人马追来,如果吃掉银术可这股人马,完颜宗翰肯定会立即撤回关外;

    可是不吃掉银术可也不行,跟在自己后面盯梢的那些奸细已经被职方馆灭口了,时间久些,完颜宗翰接不到回报,以他的心智,很快就能猜到出问题了;

    到时他更不可能追来,甚至会让银术可紧急撤回去。

    真到那时,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这个局岂不成了笑话?

    怎么办?怎么办?

    杨逸眉头紧锁,努力地思索着。

    “报,大总管,谢将军的人马离咱们已不到三十里了。”

    “知道了,再探。”

    “喏。”

    听到斥侯兵的秉报,杨逸暂时顾不得想对策了,立即下令大军继续往“溃逃”,这就是要放弃檀州和密云县了,杨逸只望此举能打消完颜宗翰的顾虑,挥军一齐追来。

    好在南京道名义上还不属于大宋所有,否则杨逸这样轻易放弃一州一县,肯定要遭到朝中官员的弹劾,朝廷也必定要追究他失城陷池之责。

    一州一县这个饵下得不可谓不重,完颜宗翰会不会上钩,从而挥军追来,这仍是个未知数。

    杨逸不敢再存任何侥幸,所以办法还是得想,他不眠不休地苦思冥想,头发都快想白了,依旧未能想出一个妥当的对策,

    李一忠、唐庚等文官武将也跟着一起想,但每当杨逸问及,他们都是摇头叹气,没一个人能想出引诱完颜宗翰南下的好计策。

    留给杨逸的时间不多了,一两天之内,完颜宗翰接不到细作回报他的行踪,之前做的种种安排就白费心机了,甚至将沦为笑柄。

    此事差点没把杨逸折磨得崩溃,整个人显得憔悴无比……………

    *********.

    西京道方面,随着夜色渐黑,白登山上下弥漫着一种临战的凝重气氛,让人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乌刺马里知道宋军为什么白天没有强攻白登山,因为白登山易守难攻,宋军强攻的话,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打算把自己困死在白登山上。

    折可适和苗授也知道乌刺马里为什么白天不突围,因为宋军同样是骑兵,白天突围要先忍受燧发枪巨大的杀伤,还要承受两万宋军铁骑不停的追杀,能否突围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所以乌刺马里一定会选择在晚上突围,利用夜色掩护,再来几回真真假假的诱敌,这样才有机会成功突围。

    一个白天时间,双方都在紧急地准备,精心地算计,白登山西面是大同城,东面是采凉山,采凉山属阴山余脉,山峰峭拔,高寒异常,冬夏积雪。

    也就是说,乌刺马里的大军要快速突围,实际上只能选择南北两个方向。

    折可适他们在南北两面做了大量的准备,设置了三层阻击线,挖了大量的陷马坑、壕沟,布下了大量拒马桩、铁蒺藜。

    苗授镇守南面,折可适镇守北面,东西两面也各布置了一千人马布防。

    二更时分,一轮钩月挂在东山上,夜色苍茫,远远望去,四周的山影就象一头头巨兽蛰伏,似乎随时会暴起将天地吞掉。

    白登山上的营寨悄悄打开来,巴尔斤贴带着四千人,束马衔枚,摸出了大寨,黑暗中影影绰绰,只能看到无数黑影在移动,稍远一点就很难判断到底有多少人马出寨。

    巴尔斤贴几千人马刚下山,便被宋军的侦骑发现,这些侦骑都带着一种竹哨,尖锐的哨声顿时刺破了夜色,远远的传开。

    巴尔斤贴不再掩饰行藏,大吼着率军向北面杀去,十里外一处相对狭窄的山隘前,无数的火把亮声,折可适带着一万宋军严阵以待,刀枪齐出,弓张剑拔。

    巴尔斤贴他们的战马四蹄虽然用布包裹过,但极速奔跑起来,仍会让大地阵阵震荡,沉闷的蹄声有若闷雷一样,让人心头发麻。

    “杀………”

    夜色中暴出无数狼一般的咆哮声,巴尔斤贴率领的铁骑在平野上奔腾而去,以一种自杀式的、无比悍烈的方式冲向宋军的阻击带;

    黑暗中只见无数的灰影狂冲而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魔流,汹涌澎湃。

    他们无视地上的铁蒺藜、拒马桩,无视壕沟陷阱,一匹匹战马把拒马桩撞飞,发出阵阵轰隆之声;

    那些战马把拒马桩撞飞的同时,自己也轰然倒地,发出惨厉的悲鸣,尸体落入陷阱、壕沟之中,瞧那样子,巴尔斤贴竟是打算用尸体铺出一条逃亡之路来了。

    这种毅无返顾的、自杀式的突围方式,看得北面的宋军也不由心中发悚,在折可适的指挥下,一排排燧发枪火舌暴喷,呯呯的枪声仿佛死神的呼啸,在黑夜里交织着,咆哮着……

    对面的冲来的人马一排排的撞倒,但夜色掩盖了那血腥的惨景。

    凄厉的嚎叫、如雷的喊杀,反而会让心底的野性和杀意更加暴烈;

    巴尔斤贴的人马阵阵撞倒的同时,也有不少冲过战友尸体填平的壕沟,以弓箭漫射反击,一阵阵的箭雨离弦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最后再中黑夜中闪出,射入宋军的身体,让北面的宋军也不断传出惨厉的叫声。

    巴尔斤贴眼看宋军的陷阱壕沟太多,一声令下,几千人飞快跃下战马,然后一刀刺在马股上,空马悲鸣着踢飞铁蒺藜,冲向壕沟,冲向陷阱,继续用它们的尸体铺着血路。

    巴尔斤贴骑兵变步兵,踏着血肉铺出的道路向宋军冲杀而去,折可适一生历经无数大战,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自杀式的战争,眼前惨烈的景象让折可适心头都为之震动;

    宋军的壕沟共挖了三道,巴尔斤贴的人马硬生生用尸体填平了两道,仿佛他们根本不是人,根本没有思想,更不会害怕。

    他们前赴后继、不断发出饿狼一样的咆哮声冲来,一排倒下,另一排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冲,那种悲壮的场面,慷慨赴死的气魄,让阻击的宋军震撼了!

    北面在厮杀,南面更加惨烈,巴尔斤贴四千马杀向北线不久,乌刺马里和斡格鲁率领一万多人马立即冲向南面;

    他们同样是以无边悍烈之势冲向宋军,同样是以尸体镇平一个个陷阱、一道道壕沟,在枪林弹雨中徒步冲向对面的宋军,人人不知生死为何物,就象一群机械,一群僵尸………

    浪潮般的喊杀声撕裂了夜空,火光迷离,人影幢幢、阴魂飘飞,子弹呼啸如雨,箭矢腾起如蝗,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流成河。

    一万多匹战马、七千多人的尸体铺出一道血肉之途,宋军杀得手都软、心都颤了,乌刺马里带着剩下的三四千人徒步冲向宋军时,许多宋军竟不由自由的后退起来。

    苗授这头西北狼心中虽然也被敌烈大军的自杀之举深深的震撼着,但狼就是狼,他接连砍杀了近十个后退的宋军,厉声咆哮如雷:“用手雷快炸他娘的,把这些傻子炸成肉末,炸!快炸……”

    不错,宋军还有手雷,在苗授的咆哮声中,一串串的手雷不要钱一般扔出,乌刺马里所部根本不知卧倒躲避,数百个手雷在宋军阵前爆出一团团的烈焰,一条条断肢残臂被抛上半空,一具具尸体被炸成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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