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莅临,当真使我这蓬荜生辉,哪有不欢迎的道理!”俞国振笑道:“若老大人不嫌蜗居简陋,愿住多久便住多久!”

    “你原本就不是咬文嚼字之人,跟老夫说这客气话,挺累的吧?”方孔炤笑道。

    “呵呵……”

    俞国振越发疑惑了,在他印象中,方孔炤甚为方正,虽然谈不上古板,可是喜怒少形于颜色,今天却这个模样,难道真是官复原职让他觉得欢喜?

    “老大人这是……”

    当看到连方其义都跟着出来,而且与他行礼之后立刻缠着齐牛去玩后,俞国振讶然地道。

    “进去再说……老夫听密之说,你这里地方甚大,莫非安置不下?安置不下的话,他们可以住在船上。”

    “安置得下,住处老大人只管放心。”俞国振想了想:“晚辈在镇子上有座宅院,倒还幽静精致,老大人与内眷便安置在此,府上下人则在细柳别院挤一挤,老大人觉得如何?”

    “老夫听密之说过你别院之中别有风味,老夫住在别院中,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方孔炤的话让俞国振心中更是疑惑,这位老大人,来此究竟有何打算?

    就在这时,他看到船队中的一艘靠近码头,小子柠猛地跳上岸,她身后想要扶她的方子仪嗔怪地说了句什么,然后方子仪抬起眼,面色微红地向这边看来。

    在俞国振身后,柳如是也恰好向那边望去,两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俞国振突然间觉得,这二人的目光里似乎有箭矢在激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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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阁老遇天敌

    “桐城缙绅,因为我们方家带着购买代皇免火旗之事,对方家颇有怪罪,而那些被裹挟的乱民,也觉得我们方家骗了他们,背地里颇有骂声。”方孔炤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况且此次乱后,民心不稳,我怕再有差池,便将家眷迁往南京。”

    “是,老大人考虑得细致。”

    “这么一大家子,在南京得置宅,老夫手头紧,到你这儿来打秋风了。”

    方孔炤直截了当说是来要银子的,俞国振目瞪口呆,这老头儿绝对不是因为方子仪的关系要银子,事实上,俞国振可以肯定,方府手头再紧,阖府在南京的花销还是拿得出来的——要知道,俞国振可是将最后一份种珠之术当彩礼送给了方家!

    那必然是别的原因了。

    “老大人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晚辈立刻准备好来。”

    “老夫为诱张儒汪国华入彀,买那个代皇免火旗掏了八千两,你将八千两给我便可。”

    俞国振顿时赧然,他明白方孔炤意思了,这其实并不是在找他要银子,而是告诉他,他私吞了乱贼银钱的事情,方孔炤是一清二楚!

    “是,是……”

    “老夫知道,你练兵不易,便是一个种珠之术,也不能独专其利。不过……你莫要当天下人尽是傻子,小看天下英雄,便是桐城之中,除了老夫,看破此事的人数也不少!”

    “呵呵。”俞国振笑了笑,没有出声。

    方孔炤看着自己这位侄女婿,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其中最重的,便是后悔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将子仪许与俞国振了,俞国振桐城奔袭与襄安回军,做得太干净利落,先后破贼超过五千,自己的伤亡却不足二十人!方孔炤深知,才能越大之人,野心也往往越大,若俞国振是读书人的话,他就不太担忧,因为可以走科举之途,最后又是一个王阳明也说不定。

    可俞国振精通杂学、实学和西学,偏偏对八股之道没有任何兴趣!

    如此才华,久处民间,迟早会不甘蛰伏,到那时……方孔炤掐断了自己的想法,至少在现在,俞国振还没有表露出对朝廷不敬或者有什么异状,每每谈及流贼,他都是切齿痛恨,一提到后金东虏,他更是睚眦俱裂。

    “我知你向来有忠义之心,这甚好,甚好。”方孔炤又道:“《春秋》多读,于你极有益处。”

    “是。”

    “你可知道,为着你的事情,朝廷中有过一番争论?”见他始终恭敬,方孔炤虽然猜出他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只能转移话题。

    “晚辈不知。”

    “此事我说与你听,切勿外传。”

    原来桐城镇压之事,俞国振对于这功劳没有什么兴趣,因此在给崇祯皇帝的奏折当中,是说方孔炤察觉异变,暗调俞国振来桐城,一举破贼。总之运筹帷幄之功,尽归了方孔炤,临阵指挥之功,则归了俞宜轩。朝议之中,对如何奖掖这二人功勋,很有一番争议。最初之时,温体仁一党都是反对给方孔炤论功的,认为造成民变的劣绅之一方应乾乃是方孔炤堂弟,他只能算是将功补过。

    但当有人提出请致仕在家的阁老何如宠再度入阁就任首辅之时,温体仁所瞩意的吏部尚书谢升却出奏,说何如宠以致仕大学士之身,贼起时只知避往南京,无半策可以平乱,其人老庸碌碌,不足大任,倒是方孔炤有谋略,堂弟之事与之无关,宜起复任用。

    这与当初将周延儒赶出朝廷时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同是用一人的功绩,反衬另一人的无能。偏偏崇祯皇帝吃这一套,因为这是就事论事,显得极为公正。所以他便改了主意,直接任命温体仁为内阁首辅,这就彻底绝了何如宠复出之途。

    不过为了平衡,他又任钱谦益的学生张国维为应天巡抚,张国维又荐史可法为右参议,分守池州、太平。至于桐城知县,则调宿松知县杨尔铭接任。

    方孔炤也就是凭着谢升一句话,复任南京尚宝司卿,不过这只是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从燕京来的消息中,方孔炤已经“简在帝心”,一有合适的空缺,便会任命他。

    “老夫这个尚宝司卿,一半是沾了你光,另一半则是温阁老欲阻何芝岳而抬出老夫,莫看只是闲职,这位置也不好坐。”说完朝堂中的争执之后,方孔炤温声道:“朝堂之上,风波诡谲,济民,你当慎之,勿为人所用。”

    对于这个告诫,俞国振唯唯。

    虽然方孔炤是在教训他,但俞国振却可以感觉到,他并无恶意,相反,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如此细致地解释给他听,其实是在提点他。若是俞国振有心仕途,那么这些就是宝贵的经验,对他有极大的帮助。

    至于言语中略带的敲打意味,不过是这个时候文人的通病,方孔炤算轻了。

    见他这般模样,方孔炤便没有再敲打,而是饶有兴趣地去看家卫少年艹演。借着这机会,方以智将俞国振拉到一边道:“当初周延儒因为你,去了内阁首辅之位,如今何如宠又因为你,未能登上内阁首辅之位,朝中有人言,你命里妨首辅。不过,复社里几位却说,你妨的不仅是首辅,凡是阁老,你几乎都能坏了他们的好事,便是徐阁老,收到你的求教信之后不久便故去,故此,你现在有个阁老天敌的绰号了!”

    徐阁老即徐光启,俞国振与他通了一封信,但还没有等到回信,他便已经去逝了,这让俞国振十分惋惜。

    听得方以智如此说,俞国振微笑起来,从无为幼虎,到阁老天敌,这跨跃也太大了些。

    “最近可有新书印出来,赶紧拿来给我瞧瞧!”调侃了俞国振几句,方以智又道。

    俞国振笑道:“你当雕版不要时间,哪有那么多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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