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振微微沉吟了会儿,这位二伯所做之事,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那处宅院值四五百两银子,珍珠更是价值一千余两银子,两者相加,这就是近两千两银子交到了他手中。虽然俞家在襄安算是富豪之家,而二房身为族长产业也最丰,可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宅子的地契我收下,至于这些珍珠,就由二伯来处置吧。”想了一会儿,俞国振又将珍珠交还了过去:“二伯若是有心,将之换成银粮,顺便帮我招募一些身家清白的流民,现在只有十八人,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放心,放心!”俞宜勤得到俞国振的谅解,精神一振,暗暗称赞自己这个侄儿会做人。不过俞国振越是大方,他就知道自己也要做得更漂亮,心里有了个主意,那些珍珠换成银两之后,自己不但不能苛扣,还要倒贴一些进来。

    “二伯如果无事,可以看看我是如何艹练这些少年的。”见俞宜勤还没有去意,俞国振便道。

    “正要看看!”俞宜勤心中更是欢喜,这就完全没有和他见外,他这次来修补与三房关系,看来是对的。

    他看不太明白俞国振的艹练方法,但最起码的“令行禁止”他还是懂的,看到这些原本是街上顽童的少年,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能做到这一点,俞宜勤心中对堂侄更加敬服。

    上午的艹练共一个半时辰,再加上每半个时辰一刻钟的休息,少年们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虽然枯燥,但他们做得却非常认真。能让他们做到这样,厨房里传来的香喷喷的鱼和肉味起了关键作用。

    俞宜勤看得津津有味,到中午时还跟着这些少年一起吃了顿午饭,他们的伙食相当好,每八人一组两荦两素,都是大盘子装的,便是俞宜勤身为俞家族长,也不是顿顿如此。

    饭吃到一半,在外轮值的高二柱跑了过来,他神情有些异样,凑到俞国振耳畔说了几句,俞国振抬起头看了俞宜勤一眼。

    “怎么了?”俞宜勤心中一愣,因为俞国振这一眼中,竟然带有杀气!

    “有人见到李进宝了,就是四房的那个不见了的管事,和一伙人在河汊子里蹲着。”俞国振扒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慢慢地说道:“二伯,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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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敢笑孙坚不丈夫

    李进宝咬着一根草茎,蹲在芦苇丛中,有一下没有一下的用芦苇棒子拍打着水面。

    在他身边,是六艘渔船,船上二十多条大汉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鼾声如雷,还有的则在掷骰子赌钱。

    一个输得精光的汉子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同伴,然后到了李进宝身边。

    “进宝,你说的是真的,价值千两以上的珍珠?”那汉子问道。

    “十郎哥哥,我何时骗过你?”李进宝压低了声音:“何止那些珍珠,俞家是襄安远近知名的大户,他们在南直隶的铺子每年都能赚千两纹银,在襄安的田庄也有几百两的出息,再加上当铺、布庄这些产业,你想想每年能收入多少!就我知道的四房,屋里藏着的银钱就足有三五千两,这些还不都便宜了其余三房!”

    说起这个,李进宝就咬牙切齿,他奉命出来勾通巢湖水贼,那是因为他打小相识的两兄弟便是水贼,这肖姓两兄弟没有什么大名,便按着族中排行,一个叫肖八郎,一个叫肖十郎。

    但当他找到这两兄弟时,襄安镇的消息也传了来,他妹子和外甥全家尽亡。他立刻决定向整个俞家报复,在他看来,凶手一定是俞国振,而俞家的大房、二房也脱不了干系。

    “有现银就好,珍珠什么的,难出手,就算是出手,也要被人剥一层皮去。”肖十郎呸了一声吐了口唾沫:“几千两的现银家当……奶奶的,爷爷我在巢湖里做没本钱的生意,也没有攒下几千两来!”

    “这一票做掉之后,十郎哥哥就有了。”李进宝恨声道:“我只请十郎哥哥允我一件事情,俞家的人,全部杀尽,半个都不要留!”

    “那是自然的……嗯,怎么冒烟,哪儿走水了?”肖十郎说到这用力嗅了嗅,向着周围看去,只见离他们大约里许的另一处河汊子里,一团浓烟冲天而起。

    若不是离得较远,这些水贼立刻会警觉起来,可这是在一里多外,肖十郎也不疑心。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在水汊处看得不仔细,他和几个水贼便上了岸,想寻个高处看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几个少年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我的,我的,谁都不许和我抢。”叶武崖手中抓着一大锭银子,从肖十郎身前不远处跑过去。

    一看到少年手中的银锭子,刚输得精光的肖十郎顿时眼睛一亮,这一大锭少说也有十两!

    “是我们一起看到的,只是你手快拾走,人人都有份!”追着的少年嚷道。

    这打消了肖十郎的最后疑心,他眼睛一转,喝道:“我丢失的银子,原来是被你们捡了!”

    叶武崖转过脸来向他望了望,看到他身边的李进宝,脸上突然变了颜色:“李……李进宝,李进宝勾着水贼来了!”

    他一边嚷一边转身就逃,他身后的三个少年也跟着跑得飞快,李进宝此时也认出这三个少年都是襄安镇上的顽童,顿时急了:“拦住他们,莫让他们回去报信!”

    “都上来抓人!”肖十郎招呼了一声,当先追了上去,他们这些水贼名义上以他兄弟二人为主,但实际上相互间的约束很有限,谁抢着的银子往往就归谁。

    六艘船上的水贼顿时都跳上了岸,大伙都知道,若是给这几个小子逃回镇上一说,他们此次就白跑一趟了。

    在离他们三百步左右的田埂之下,伏着的俞宜勤忍不住低声道:“好,他们中计了!”

    三个少年分散跑开,水贼也分散去追,因为叶武崖手中抓着银子,跟着他身后的便有十个。叶武崖跑得虽然快,可水贼的速度也不慢,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叶武崖猛然一跳,从一条沟渠上跳了过去,紧跟其后的肖十郎狞笑着也跳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要跳过去的时候,眼下的余光发觉,沟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然后,他便觉得下身剧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冰冷僵硬鼓鼓胀胀,他怪叫了一声,温润的液体渗了出去,让他两股之间顿时一片湿滑。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在那道沟里,竟然藏着四个人!

    高不胖举起着用来扎捆柴的冲枪,他力气大,上头支着肖十郎也被他生生托了起来。在他旁边的三个少年则没有这样的气力,而且也没有他一下命中要害的准头,只有一支冲枪扎入一个水贼的小腹,另两支则扎在水贼的腿上。

    “埋……埋伏!”肖十郎想要大叫,可是他的重量让那冲枪的铁尖扎得更加深入,简直要从下身顶到喉眼,他只发出一声低呼,便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他叫不出声,跟他来的其余水贼却是叫得出来的,立刻有人大喊:“快来,快来,这边!”

    原本追着另两个少年的水贼转过脸来,看到这边十个同伴已经倒了近一半。而且,剩余六个水贼跳过那道沟渠,回过头来正要找高不胖厮杀的时候,他们背后又传来一声喝令:“举!”

    十杆冲枪举了起来,然后又听到一声喝,十个少年从伏着的田垄里爬起,开始小跑前冲。有两个少年因为紧张脚下打滑自己摔倒,但剩余八个还是迅速向着他们接近过来。

    “啊!”惨叫声中,五名水贼一个也没有幸免,全部被冲枪扎成了肉串。

    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见血不但没有让这些少年惊慌畏惧,反而激发出了他们的野姓,一通乱刺之中,还是高不胖与马贼交过手有经验,见少年们都乱成了一团,他发出号令:“结阵,结阵!”

    突然袭击让水贼乱了手脚,他们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发现袭击他们的只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他们胆气顿时壮了。

    特别是同伴在那儿向他们求救,他们更不可能坐视,因此手中有兵刃的就要冲过来,而没有兵刃的也准备回船上取兵刃。

    可就在这时,他们回船的途中,猛然又伸出了两杆冲枪。

    高大柱、高二柱,这二人不但最早跟着俞国振艹练,同时也跟随高不胖练了一些拳脚枪棒功夫,虽然还谈不上高明,但威慑水贼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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