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制衣上最耗时间与眼力的,便是缝织,她算是熟手,一天能缝起两件衣裳便是快的,再多就必须熬夜。

    可用缝纫机,织成一件,一天的时间,她可以织出几十件来!

    莫说她这样的熟手,就是往常只能给她打下手的墨竹,方才上去试了一下,也能象模象样地缝出衣裳来。一天缝个近十件,应当不成问题!

    李广堰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她有十台这样的缝纫机,再找十个织女,熟悉了机器之后,每天织出数百件甚至上千件衣裳,那么一百件衣裳的人工成本,也不过是略高于以前一件衣裳,其价格之便宜,必然胜过百姓民家自己缝衣,只是比布价略高些。

    若是她设计的衣裳式样再省些布,更漂亮些,那么当真是一条发财之道!

    “这……这……俞公子,这缝纫机的价格……”她看了看这台缝纫机,伸手爱惜地抚摸着问道。

    在俞国振的技术储备之中,缝纫机是其中关键之一,以后他需要订购大量的布料、制服,若靠着他自己去组织人生产,耗时耗力耗人,可若将这成衣制造行业转交给别人,他只需要向对方收购自己需要的衣服就可以了。

    至于利润……缝纫机虽然工艺简单容易仿制,可是想要好一些品质的缝纫机,就必须找他购买!

    因此,最初时缝纫机的价格不会便宜。

    “一……一百两?”

    “对,一架缝纫机是一百两。”俞国振道:“一架缝纫机可用十年,十年之内出现故障,我会遣人来修,只收取极低的散件费用。李小姐当知道,一架缝纫机一年能得利只怕也有一百两之多,也就是说,一年功夫,这架缝纫机的本就回来了。”

    李广堰微微有些黯然,一百两银子,对于中等人家来说,确实咬咬牙便可以挤出来,可对于她来说,仍然是一笔太大的数字,或许需要她将自己最值钱的财产,那个偏僻小院也卖了,才能够凑足这笔钱。

    “李小姐若是有意,我这蝴蝶牌缝纫机愿意赊与李小姐。”紧接着,俞国振又抛出了一个让李广堰想不到的果子:“不是一台,而是赊与李小姐五十台!”

    “什……什么?”李广堰觉得,自己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头,她做了个向来很少的动作,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道:“俞公子……请再说一遍!”

    “我愿意赊给李小姐五十台蝴蝶牌缝纫机――蝴蝶便是我这缝纫机的招牌了。”俞国振笑着道:“唯一的要求,便是李小姐能在三年内还清两备款项。”

    “三年内还清两备款项!”李广堰心中算了一算,五十台便是五千两银子,三年内还两备款项,也就是三年内还上一万两,而五十台一年便能创造至少五千两的纯利!

    “为……为何是小女子?”在兴奋、欢喜和激动都过去之后,李广堰回过神来,她低声道:“这等赚钱的买卖,俞公子何必交与他人?”

    “虽是赚钱,可是天下之钱不能给一个人全赚去了。”俞国振笑道:“我有种珠之术,已经是引来无数觊觎之心,若是再独占织衣之利,便是官府朝廷,只怕都不会容我。”

    李广堰听得这话,沉默了一下:“那若是小女子独占织衣之利,岂不也遭人觊觎?”

    “不过是一年赚个万把两银子,以李小姐的聪明,自然有应对之道,是不是?”

    李广堰垂下眼睑,睫毛在轻轻颤动着。俞国振看着这个少女,也不催促,只是淡淡一笑。

    以他了解的情形和方才交谈来看,这个李广堰看似柔弱,与别的闺秀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此女却是外柔内刚,而且聪慧有主见。她无外力可以凭借,那么就只能将自己的利益与俞家紧紧绑在一起,换取俞国振的庇护。

    若是她能提出那个建议,那么俞国振对她的考验就算是完全结束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广堰敛衽行礼:“小女子……愿意在襄安办这成衣工坊!”

    俞国振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既是如此,那么需要什么相助,只管寻我堂哥就是。”

    她想到将成衣工坊设在襄安,比起俞国振预计得还要大胆坦诚,几乎就是说要给俞国振效力了。

    “不过襄安距南京太远,成衣主要售卖对象,还是南京、苏杭、扬州这些大城,我建议你还是放在南京。”俞国振又道:“初时旁人不知道你虚实,只须打点一下差役,应付地头蛇便可,过三五年后,他们觉得不对时……我想,那时李小姐也应该有自保之力了。”

    “是。”李广堰闻言又是深深看了俞国振一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俞国振,可这番话说出后,她觉得自己仍然小瞧了眼前少年的器量与胸襟。

    想到这,她大胆地又抬起头盯着俞国振:“俞公子……小女子必不负所望!”

    “呵呵。”

    俞国振不以为意,他这一批缝纫机,乃是木匠蒋权与铁匠纪循在俞国振指导下花费了半年时间的产物,一共也只有六十架,他原本是想带到钦州去的,如今遇上了李广堰这样一个奇女子,俞国振觉得或许交由她来办理,更胜过自己处置。

    说到这儿,便再无语,李广堰施礼道:“不知俞公子令小女子为何人裁剪衣裳?”

    “请往这里去,她们都在院子里。”俞国振道:“至于衣裳,我倒还有些建议。”

    论及以色娱人,这个时代哪里比得上俞国振穿来的那个时代,经过包装之后,甚至连诸位“姐”级的人物,都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打发走了将成为时装界领袖的李广堰,俞国振又迎来了新的访客。看到呈上来的拜帖时,俞国振愣了愣,不知此人为何而来。

    那名刺上写着“留都工布都水清吏司主事王传胪”,这名字俞国振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工布都水清吏司主事,应当是一位正六品的官员,他要见自己,派人来请就是了,怎么还亲自上门?

    不一会儿,这位工布主事便被迎了起来,他年纪不是很大,三十出头的模样,跟着他进来的人脸上还有略带尴尬的笑,俞国振认出他就是被自己用烈酒灌醉了的那个县主仪宾王浩然。

    “咦?”俞国振心中一动,莫非是这个王浩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寻了帮手来找麻烦?可是只凭着工布的一位主事,而且是打发到南京工布领闲差的一个主事,就想来找麻烦?

    “俞公子,请问那烧制玻璃之术,是否真可成功?”还不等分宾主入座,王传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真可以用那玻璃来取代窗纸,甚至用于制镜?我也见过泰西来的玻璃,极硬极脆,若要实用,必须切割,当以何物切之?”

    王传胪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俞国振也讶然了,制玻璃的难度真不是太大,否则欧洲人不至于在蒙昧之时便能制出,但如何切割玻璃,却是一个大问题。

    “切割之术,自然是有的。”俞国振笑道:“二位请稍等片刻。”

    俞国振入内之后,不一会儿,他拿出一个瓷盘,手中又捏着一个类似于钻子的东西,当着两人之面,他用那钻子在瓷盘上用力刻划,刺耳的刮擦声过后,只见那瓷盘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玻璃比瓷器更硬一些,但凭着我手中的这刀具,要进行切割也不成问题。”俞国振笑着扬了扬那钻子。

    “你手中这是……”

    “若以这工具的坚硬程度为十,那么我们用的最好的钢刀硬度为七,家中菜刀的硬度不过是五。”俞国振淡定地道。

    这工具说白了,就是嵌着一粒金刚石砂罢了。俞国振在将玻璃的烧制方法回忆出来之后,便想到了玻璃的切割,而恰恰此时,湖南沅江一带有人在河砂中淘到了金刚石,俞国振托徐林去打听,然后尽数收购,并许下了重酬,要他们继续寻找。

    有了金刚石砂,不唯是切割玻璃,他接下来做各类机床,也就有了一样重要的元件。

    只不过在王传胪眼中,俞国振手中的那钻子盘的割刀,就显得极为神奇了。他忍不住伸手讨要,俞国振也不小气,直接将划刀给他看,他立刻发觉了金刚石砂:“这是何物?”

    “我称之为金刚砂,取金刚不坏之名。”俞国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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