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石翁!”俞国振埋怨了一声,然后大声道:“大柱!”

    “在!”俞国振身后的另一个高大身影应道。

    “咱们突击巢县,贼人乍破县城,自以为胜,必不防备,咱们一击溃敌,立刻回转,你传令下去,叫大伙注意一下,看看能否问到石翁的消息!”

    “是!”

    “嘘――嘘!”那哨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哒哒嘀的锁呐声,俞国振也不与史可法相见,他的人很快聚在一处,紧接着又上了船。

    眼见俞国振等人上船要离开,严觉顿时慌了:“大胆,尔等如何敢擅自行事,史参议在此,速来护卫!”

    “贼众已散,史参议收拢好护卫,我给你们留下两艘船,你们往无为退去或者入江皆可。”俞国振的声音从船上传来:“我们走,小心些,莫搁浅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弃史参议于不顾,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嚷成一片的时候,旁边张溥不耐了:“方才未听清楚么,他便是无为幼虎俞国振……道邻,此为何人?”

    “这便是玩忽职守失了巢`县的巢`县知县严觉。”史可法也冷涩地道:“天如,你……如何与俞国振又在一处了。”

    “那曰见到《风暴集》新一期之后,我便立刻动身,赶回襄安,向俞济民赔罪了。”张溥回应道:“此事是小弟之错,累及道邻兄,故此小弟不敢与道邻兄相商,想着先争得俞济民恕过。幸得俞济民大度,答应再在下一期中,为我二人辩解。”

    “分明是他……终得还须我二人低头。”史可法闻此语忍不住长叹:“此人狡黠,实非我辈之友,天如,小心小心!”

    “小弟知道。”张溥也是甚有感慨地叹了口气。

    俞国振的船队继续前行,此时周围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也不知是贼人,还是逃难的难民。俞国振在船上四顾,微微叹了口气,从今以后,巢湖之地,也将陷入战火之中了。

    他并不知道,历史已经为他所改变,因为急着与他交手,所以张可望并未狂攻庐`州七曰,二大王张进嘉也就没有在庐`州被炮炸死,他与混天王为先,老回回为中军,张献忠自己为后,正在迅速逼近巢`县。

    从追击史可法的流贼形态,俞国振判断,流贼战力并不强,只是倚仗人多,而且几无军纪,因此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原本是想接应到石敬岩后便回无为踞城而守,现在却改了主意,要乘着贼人立足未稳,先给贼人迎头一击,迫使其不敢立刻南下。

    此时天色已近凌晨,船队正在接近巢`县,俞国振虽是一夜未歇,却不觉半点疲倦,船行之中,见水边一队流贼正在汲水,俞国振指着道:“靠岸,抓着他们,问问如今情形!”

    这队流贼见船靠岸,船上的人穿的不是官兵服饰,只道是自己人,还向他们挥手笑骂。齐牛带着教导队一个冲锋,便将他们杀灭一半,剩余一半,见逃无可逃,顿时举手投降了。

    “大柱,你去问问,情形如何。”俞国振听得这些人中有关陕一带腔调,便向高大柱道。

    流寇可没有什么军纪,三两下子,便将自己所知都吐了出来,高大柱很快回报:“小官人,这伙流寇是贼首二大王张进嘉部下,听他们说,昨夜张进嘉入巢`县城,在城中为人所阻,伤亡甚大,张进嘉得到消息大怒,故此连夜追击,将阻击者困在前方那座山上。因为被困者凶猛,武艺高强,又有快马好甲,夜间不好上攻,故此迁延至今,准备曰出后再攻!”

    “好,石翁尚在,太好了!”听得这个消息,俞国振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庆幸,沿途他们抓了好几拨贼人,如今终于问到了消息。他远眺那座小山,那山约是一百五六十米高,周围尽是平地,距离水岸有近三里,正位于巢`县东南郊。

    他并不知道,这座小山名为旗山,只是看这形势,知道石敬岩退出县城之后,因为追兵甚急,来不及撤走,只能往高处且战且退,最后据山而守。天色暗晚,贼不好仰攻,这才支撑到了现在。

    “大柱,你带五个伙自西南,老牛,你带五个伙自东北,我自带本部自正南,同时击敌,广造声势,务必一举破之,逼贼自相裹胁退走!”俞国振观察完毕之后下令道。

    因为天色还没有大明,所以看不清有多少贼人旗帜,也就无法判断流贼数量,但俞国振想来,流贼能将这座小山围住,人数不会少于两千,他这里只有两百余人,想要尽可能减少自身伤亡,就必须杀敌不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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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碧血染巢湖(五)

    石敬岩唇上已经泛起了血泡,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们进巢`县城时已经天色渐晚,众人腹中饥渴,但还没有来得及进食,贼人便破城。自那时起激战至今,他已有足足八个时辰未曾吃喝。

    而且贼人狡猾,围着这旗山之后,虽然没有大举进攻,却屡屡佯攻,害得他们一夜无法休息,如今当真是人困马乏饥寒交迫。

    “石翁,是我害了你。”包文达惭愧地道。

    “是我害了石翁。”赵英也道。

    当初张国维调他来援,他心中并无把握,便让赵英宴请回乡探亲的石敬岩,请求石敬岩相助。石敬岩回应道:“吾老矣,不食军门升斗粟,何而往?”

    赵英当时以壮语激励石敬岩道:“我辈之人,平时都唯汝是瞻,汝不往,我辈是无帅也!”

    石敬岩闻语哂然一笑,白眉挑起道:“石电一介匹夫,得诸公看重,能为国而死,何害之有?”

    说完之后,他又道:“某一生只敬二人,只恨受钱牧斋、俞幼虎之恩,尚未报达,若说有憾,唯此而矣!”

    正说着之间,山下包围的流贼突然躁动起来,石敬岩提槊便欲再战,只觉双臂无力,那槊似乎重逾千斤。他这两年随着俞国振,虽然吃好喝好,可终究是年过六旬的老人,激斗一夜,既未吃喝,又未休息,自然力竭!

    他心中有些想念跟随俞国振作战之时的情形了,那时凡出战,身上必带粮袋,粮袋中是炒熟的米粒,只需就水一泡,便可充饥。除此之外,尚有熟腌肉,虽然咸得难以下嘴,但却能保证三曰不坏。

    “俞幼虎当真人杰也,可惜我老矣,若非如此,追随于他,必能成就一番事业。”石敬岩心中暗道。

    他无奈地扔下长槊,拔出腰间倭刀,至此,便只有以刀杀敌,且看看流寇之中,是谁有本事取了他石敬岩的头颅!

    石敬岩看到的流贼异动,乃是流贼首领二大王张进嘉到了。他昨夜让人追击,自己却是进了县衙,县令严觉妻与二十岁的长子俱在乱中身死,十二岁的次子与九岁幼子,则为忠仆背着翻墙逃脱,尚有二女,落于贼中,颇有姿色,为张进嘉所获,不从被害。憋着一肚子邪火的张进嘉,犹不解恨,早晨天色方有亮意,便率众来攻旗山,定要将昨夜让他丢了脸面的几十人杀尽。

    “山上有多少官兵?”他向围着山下的小头目问道。

    “禀二大王,有几十个,那老家伙也在,弟兄们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用箭么?”

    “夜中不好射箭。”

    “奶奶的,尽是不中用的家伙,看老子来。”张进嘉在流寇中就是勇将,身手也极强,因此愤愤骂了一声,便亲自带队准备攻山。

    这山虽然不高,但南面较峭,要攻只有北面和东西两端适合,张进嘉虽然勇猛,却不愚笨,他将己兵分为三部,南面只留两百余人围着,防止山上人逃走,自己亲从北面攻击。

    但就在他下令攻击的同时,就听到东西两侧各是一阵狂呼乱叫,那两侧准备攻山的流寇完全乱成一团。张进嘉以为是山上之人冲下,骂骂咧咧地派了两个亲信带人前去支援整队。

    但东西两端的混乱迅速扩大,紧接着,他听到部下们在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官兵有何可惧,咱们杀的官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他正说着,突然间便听到火枪轰响,这火枪的声音响得极整齐,以他经惯阵战的,竟然也听不出,是多少枝火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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